醉月楼的晚饭,点了满满一桌,小碟儿的点心有肉龙,艾窝窝,豌豆黄,宫廷奶酪。主菜有烤鸭,炸香椿鱼儿,熬茄子,银耳素烩等。璎珞吃的十分高兴,傅恒见她胃口大开,也十分高兴,不停地给她夹菜,还叫她慢点儿。璎珞见他吃的十分斯文,笑他道:国舅爷果然讲究。傅恒也一笑,不理她,还是慢悠悠地吃。
璎珞看着他,忽然想起先皇后容音来,昔年在长春宫,娘娘进膳,也是细嚼慢咽,心道:自己竟是无缘和他们姐弟俩同桌吃一顿饭。自己入宫多年,也养成了细嚼慢咽的习惯,但如今来了外面的自由天地,特别是第一次和傅恒在这样的地方吃饭,就应该开怀毫无顾忌!
傅恒见她的神情,也明白她的心思,温柔地道:别噎着就好,多吃点儿,嗯?璎珞笑道:我可不想吃太胖,回头叶大夫又要笑我!傅恒道:先把这个月没吃上的补足,你这么瘦,不怕的。宫里什么好吃的没吃过,这里不过如此吧。璎珞道:这里的好吃多了!然后叹了口气,道:少爷,我真是担心哪!
傅恒道:担心什么?璎珞指了指自己的腰。傅恒道:不管你是什么样儿,我都觉得好看。璎珞笑道:你就是老骗我!然后又去看自己的腰,这袍子是收腰的,现在从外面看,还是楚楚纤腰,忽然想起一事来,道:容妃和霍集占有孩子吗?他们怎么样了?傅恒道:霍集占妻妾众多,但没听说有孩子。璎珞点了点头,轻声道:也好。
饭后,二人又吃茶。傅恒握住璎珞的手,郑重地看着她,道:你真的放心,皇上他不会对我怎么样,我没事。璎珞知道他是在说弘昼和小全子的事,反握住他的手,道:少爷,我知道,但是你坐在这个位子,又在皇上身边,在其位谋其政,你必须把事做好,如果皇上对你的心病过重,你就很难把事情做好,那不仅是你愧对天下人,我也难辞其咎。你比我更了解皇上,他的心病,总是少一分是一分的好。傅恒点点头,道:璎珞,你真好!
璎珞一笑道: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我之前天天都在抄写的。傅恒笑着刮她的鼻子,道:女秀才掉包!璎珞感慨道:出宫这段日子,我常常想起皇后姐姐,想起她以前教导我的那些话。少爷,天下人是你的责任,你如果你做的不好,姐姐她会不高兴,我也会不高兴。傅恒握紧了她的手,道:既然高官厚禄享着尊荣,履职责担危险,本是我应该做的,姐姐一直在天上看着我,我一定不会让她和你失望。
待夫妇二人回到椿树胡同,已交二更。璎珞见上来伺候的是翠儿,便问珍珠去了哪里,翠儿说珍珠姐姐病了,已歇下了。璎珞诧异道:病了?下午还好好的。翠儿道:全大爷说她应该是在外面受了风寒,已给她熬了姜汤了,小福服侍她睡了。璎珞这才想起,下午珍珠一直在轿外走路,她的斗篷不够厚,道:你先收拾,伺候大人,我去看看。
她才走到珍珠的房门口,突然听里面有响动,她想珍珠已睡了,这是谁?于是她悄悄地推门,走进屋去,站在不显眼的地方。只见昏暗的灯光里,小全子正在收拾,他把炭火拨旺,又去摸摸桌上的茶是不是凉了,然后把茶壶放到茶捂子里,又将珍珠散乱在椅子上的衣物叠好,然后去她床前,探她额头的温度。璎珞看着这一切,心中觉得十分温暖,想了想,走出房去。
第二日,璎珞起来后又去看了看珍珠,见她不发热了,但还在蒙着被子熟睡。早饭后,她写好了条陈,封好,叫了小全子进来书房,叫他去送给皇帝。小全子道:主子,您是向皇上汇报昨天的事儿?璎珞点点头,道:该说的我都写在里面了,你要仔细,不能胡说,小心项上的脑袋。小全子点点头。
璎珞看着他,微笑道:你和珍珠和我是一起出来的,所以这事我也告诉你一声,她马上就年满二十五了,这在宫里也要放出去了,年后我便开始给她寻人家,看了几家,好是好,还是舍不得她,她也说舍不得我,所以我觉得还是在这府里给她找一个。小全子忙问:主子您挑了谁?璎珞道:就在年轻的里面让她选一个,我还没想好,你觉得谁能干谁合适,将来有前途?我定不会委屈了珍珠,那个人也会得了珍珠的好。
小全子听了这话,不言语。璎珞道:你难过什么,她横竖还在这府里照样伺候着我,天天能见儿的,和现在一样。小全子低头道:主子,珍珠姐姐的事,您还是问她自己吧,奴才送信去了。说着行了一礼,出去了。
璎珞刚才一直在看他的神情,见他错愕惆怅,欲言又止,心中也自感叹,想如果是在宫里,他和珍珠倒也是不错儿的一对,他为人机灵周全,而珍珠娇憨忠厚,他对珍珠这等有心,他们俩在一起,自己也放心,更好束着小全子,但既然已经出了宫,便不能耽误了珍珠的幸福,让珍珠一辈子守着一个太监,实在是于心不忍,又为小全子感叹,他虽然滑溜,但其实为人并不坏,以前在宫里那种环境,他自幼净身入宫,人又聪明,第一要义是保命。但即使是在宫里,她也不忍心珍珠去跟一个太监。
正想着,只见珍珠走到面前来,她忙道:你起来了?不忙来伺候,吃饭了没?珍珠对着她一福,道:主子,您刚才和小全子说的话奴才在门外都听见了。璎珞见她似乎眩然欲滴,忙站起来拉她去桌子边坐了,道:珍珠,你听我说……珍珠道:主子,我不嫁人,珍珠绝不说假话。璎珞忙道:我倒想你跟着我,那这府里的,你喜欢谁?珍珠道:我谁也不喜欢。
璎珞道:你喜欢小全子吗?珍珠错愕道:什么?璎珞忙道:没什么。她素来知道珍珠,没什么心思,见她既然对小全子无意,更不好提,但看他二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恐怕自己也不能长留着小全子了。只是小全子是太监,如果不跟着自己,便要回宫里去,但名义上又已经被宫里遣散了,如何回得去?想到这里,不觉在心里为小全子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