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全子笑道:您哪里还需要知己,有大人不就够了。璎珞知道这定是他听了珍珠说的很多关于自己和傅恒的话,便笑道:珍珠这个丫头,就把我屋里的话去告诉你,你们俩的事儿,她从来不提,要不,你说给我听听?小全子立刻嗫喏道:这个……这个……
璎珞知道他怕珍珠,便笑道:是不是她可厉害了?不让你胡说八道?小全子笑道:姐姐可喜欢板脸训人了,但她对我是很好的,嘘寒问暖,什么都备得好好的,趁手还方便。璎珞见他那个样子,便伸出手去,拧了一下他的耳朵,道:你真是个享福的!小全子立刻道:这都是主子偏了奴才!
璎珞道:那珍珠对你满意不?
小全子道:您自己问问姐姐呗!那天,她对我说,小全子,如果你也出远门,就没人给我暖床了。璎珞大笑起来,知道这是小全子在揶揄自己,教自己开心,道:现在是她给我暖床呢!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小全子最后神神秘秘地道:主子,您千万别告诉珍珠姐姐,她要是知道我在外面胡说八道,我是要跪搓衣板儿的。
璎珞笑看着他,问道:小全子,你快活不?小全子道:快活!谢谢主子!您也要快活!依奴才看啊,大人和皇上都如此地看重您,您还不快活,谁快活去?容妃娘娘,我瞧着比不上您!宫里那是什么地方,您不也知道?璎珞想起容妃那日对自己说的话,不觉一笑,点着小全子道:就你机灵!心里感到十分温暖,知道小全子也和容妃一样,是专门让自己开心。
晚上,在灯下,璎珞又把厚厚一叠信拿出来看。那是傅恒给他写的信,傅恒每天都写,然后攒十日送,所以一个月内璎珞会收到三次信。现在才收到了前十封。
一封信里写道:璎珞,今日过了黄河,两岸炊烟耕种忙,让我想起六郎庄的油菜花田来。你好吗?宝宝有没有让你觉得很累?傅恒
一封信里写道:璎珞,今日一早起来舞剑,听见鸡鸣,想起当年,姐姐和我去城外郊游时,路过的那家农户。那日我们俩喝了一碗热面汤,从未喝过那样美味的面汤,多年以后,姐姐也常常提起。傅恒
一封信里写:今日行了近三百里,累,但想若能早一日到,便可早一日回。想你,傅恒
……
自收到的那天开始,璎珞不知已把这些信读了多少遍,但现在在灯下,看见满纸的落款“傅恒”两字,还是会禁不住轻轻地念这个名字。珍珠在灯下给孩子的衣服绣花,见璎珞的神情,便笑道:大人给皇上的军报送的比这个勤吧,可以随军报一起送嘛!璎珞将信一封封地收好,笑着道:以权谋私不好的。然后她便开始在灯下写信,她也是日日给傅恒写信,信差也已拿了十封信送给傅恒。
傅恒一行抵达伊犁清军大营,兆惠从自己的营帐迎了出来。他见傅恒风尘仆仆,精神奕奕,忙亲热地上前揽住他,道:好久不见,老弟你还是老样子!傅恒一笑,道:兆惠将军,别来无恙?皇上经常念你呢。二人在兆惠营帐里说了一些伊犁的近况,兆惠便让傅恒去自己营帐安顿休息。
傅恒不觉得疲倦,于是换了家常衣服,坐在案前看兵书,扎提威和阿正给他整理收拾衣物行李,整理帐篷。不一会儿,信差将家信送到了。傅恒见厚厚的一叠,是小小的淡蓝色洒金笺信封,心中异常欢喜,竟舍不得解封来读,看着那叠信,喝了一盏茶,才终于打开了第一封,用的也是淡蓝色的芝兰信纸,只见上面写道:
少爷,璎珞夜里梦见你为璎珞擦眼泪,你昨晚定是一夜没睡吧?璎珞已补了一觉起来,感觉好些,但不知何日再见少爷,心里还是很难过。今日宝宝在肚子里动得很厉害,他也是舍不得阿玛走吧?
这是傅恒走的那天璎珞写的,傅恒看了以后,眼睛湿润了,十分地念着璎珞。然后他拆开第二封来,只见上面写道:
少爷,昨晚珍珠睡在我身旁,我夜里醒来,还以为你回来了,结果空欢喜一场,又掉眼泪了,但珍珠是不知道的。白日里,海姐姐来陪我,我睡在床上,她坐在榻上,没说什么话,我心里只是难过,但已听少爷的话,在尽量吃饭。
第三封写道:
少爷,你想我不想?你没走的时候,我觉得你走了没事,可我是如此地想你。我只好把这心思告诉宝宝,我对他说:你额娘真地真地真地好想你阿玛。他动了好久来回应我,他和我一样想你。
……
第八封:
月夜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少爷,庭院中春色正好,待你回来举杯对月。幸好我不能饮酒,只能抚琴,不然我定是要喝醉的,喝醉了就可以当作你还在家里,我还在你怀里。那天你走的时候,推开我,我心里真的很难过,虽然毫无道理。
第九封:
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少爷,昨夜宝宝闹得我睡不着,起来到院中散步,走到你书房门口,他便好好地睡了。他大概就是想让我到书房罢?所以我又一次睡在书房的炕上,直到天明。也许我真应该搬回书房,他就开心了。
第十封:
下了一夜春雨,后院池塘里涨水了,我见到小小蜻蜓。假如我也有一双透明的翅膀,或者和月亮一样,可以展翅翱翔,是不是就可以飞到天山脚下,你的身旁?写下这些时,珍珠又笑我。笑吧,我就是想你,想你早点儿回来。海姐姐是从不笑我的,现在是她帮我梳头,她的手势很轻柔,但我还是更喜欢你给我梳。
这十封信大体内容都差不多,傅恒看完以后,只觉得心里发颤,回想从南苑回来,接近远行的日子开始,她便一直这样,他真没有想到,璎珞对自己是如此的依恋,而且竟会直接写在纸上,像一个小姑娘小情人一样,毫不掩饰,和她外表独立要强的样子,绝不相类,心里体察她对自己的深情,不觉痴了。
阿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此行主理傅恒的内务,素日知道夫妇俩恩爱情深,见傅恒这般模样,便悄悄地给他冲了膳包,换走了他面前已经凉掉的铁观音,说道:大人,趁热喝吧?夫人说一定要趁热,这里天气寒冷凉得快。临行前夫人仔细嘱咐过我,一定要照顾好大人。傅恒点点头,拿起杯子来,只觉得喉头哽咽,一股药香冲鼻而来,一饮而尽。阿正拿走杯子,温言道:大人,那天早上,阿正见您和夫人难舍难分,阿正相信大人一定能早日完事早日回去。傅恒微笑道:谢谢!一定!
又过了五日,皇帝到了玉京园,璎珞见他带着容妃,感到很意外,看着皇帝,皇帝只微微一笑,道:沉璧想来看看你。容妃上前,璎珞要给她行礼,容妃忙拦住她。三人坐着喝了一会儿茶,容妃便说自己第一次来,要去府园里看看,叫璎珞陪皇帝说话,自己带着李玉就行。于是璎珞便叫上小全子来,带他二人去。
三人走后,璎珞问皇帝:容妃娘娘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皇帝摇了摇头。璎珞点了点头,心想:皇上是觉得傅恒不在,不好单独见自己,上次有雅尔哈善,这次便叫容妃,傅恒说得不错。而这容妃很能揣摩皇上的心思,知道我和皇上是谈五阿哥的事儿,所以自己就避开了,也难怪皇帝愿意带着她。于是璎珞把自己和静离的意见说了,但不提静离,皇帝也只听着,最后道:朕再让沉璧问问永琪,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然后璎珞问道:皇上,您最近好吗?我听说湖北的事儿,您好几晚没睡觉,在南苑又中了毒,现在都好了罢?皇帝点点头,道:朕没事。你好吗?一个人待在家里。璎珞一笑,道:怎么是一个人,这府里这么多人,我不做什么,都劳烦静离了,多谢皇上的恩典。我只为皇上操心戏楼子和小戏两样,那也就是他们有事来回我,我过个眼。
皇帝点点头,又问:傅恒有写信给你吧?璎珞点了点头,道:他还好,皇上放心。皇帝看看她,问道:你真地不怪朕?璎珞一笑,道:怪,当然怪。皇帝不言语。璎珞接着道:怪您对傅恒那么看重,所以他整日不着家。皇帝笑起来,点了点她,道:你就会哄朕开心,这沉璧啊,和你一个样儿。你为什么不叫四爷了?
忽听容妃娇笑道:皇上,您在后面说沉璧坏话,我可不依。原来她和李玉回来了,立在门口。璎珞于是笑而不言。之后容妃兴高采烈地拉皇帝去看戏楼工地,走之前对璎珞道:纳兰夫人,我喜欢你这园子,栀子花好香好美!皇帝面色微变。
璎珞看着皇帝,笑吟吟地道:这园子是四爷赐的,名字也是四爷赐的,“玉京”就是说的栀子花。皇帝见她竟在容妃面前叫自己“四爷”,惊异地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璎珞眉毛一挑,得意地看着他,李玉在一旁偷偷抿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