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人一阵失望。
十天对于漫长的生命来说,对于风华正茂的池崇来说,实在过于短暂了。
应含絮也是很久之后才勉强挤出一丝感激的笑,颔首道:“本来只剩一天,如今还能再多十天,是件好事……这十天,就是我和池崇的一辈子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更惹人伤心,没办法克制情绪的慕容水水忍不住哭起来,低低的抽泣碎了每个人的心,如仙惶恐追问东海老人:“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爹?”
东海老人沉吟,似有话想说,却欲言又止。
“还有办法是不是?”月澈问,肯定道,“但说无妨。”事已至此,还怕更绝望的未来吗?
诚然对于东浩老人的婆婆妈妈,众人皆耗尽了耐心,但也因着他的婆妈,应含絮隐隐感知到池崇不是没有办法活下去,但活下去的代价,可能很大。
“海外东夷族有一种蛊,种入人体能使人长生,不受病痛之扰……”东海老人说,“但相对的,这种蛊也会因为助长肉体的存活,而让肉体长期受蛊虫啃噬之痛。”
“什么意思?”倾城问,“也就是说池崇虽然能靠蛊虫活下来,可也会时常忍受蛊虫在五脏六腑内放肆啃噬的疼痛吗?”
“不是时常,是时时。”东海老人说,“从前有人寻求长生之法,吞食过这类蛊虫,然而没有人能够坚持到最后,生不如死的滋味,万难承受。”
屋内久久寂静,无人发话。
许久过去,月澈抬眸看向应含絮,说:“你决定。”
应含絮尚未来得及开口,内屋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池崇慢慢走出来,生命耗尽令他脆弱疲惫,苍白的俊颜退却往日的生机,添一份楚楚的凄美。
“这蛊虫,哪里可寻?”他问。
这话问出口,分明表示他想要一试,众人皆惊,应含絮阻挠道:“不可以!池崇,生不如死的滋味,万不能轻易尝试!”
“不是尝试……”池崇纠正说,“是决定,就这么做。”
应含絮的眼泪当即涌出来:“何苦……”
池崇却淡然一笑,走到她面前,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柔声宽慰说:“我曾在雪国苟延残喘,只为留一口气与你厮守,我池崇生平不怕别的,就怕死,已经看着你死过一次,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你我情深缘浅,总不得白首偕老,如今有机会我还能苟且于世,为何放弃?只要能和你在一起,痛苦,那都是其次。”
池崇很少这样表白,他习惯把痴情放在内心,嘴上老说些不动听的话,今日这话一袒露,应含絮更是哭得稀里哗啦。
应含絮不忍心池崇受蛊虫噬心之苦,可是池崇一意孤行,请求东海老人下蛊。
“这蛊虫稀少,我从东海带回来后便悉心培养,如今已然长成,若决定承受,随时可种入体内。”东海老人说。
“就定明日。”池崇说。
他的坚决,无人敢劝,劝他放弃,就是看不起他承受不起疼痛和想要陪伴应含絮更久更久的决心,劝他放弃,就是十日过后要送他离世,为他准备棺椁入土厚葬。
没人能劝一个将死之人视死如归,没人做得到,没人可忍心。
只有应含絮,当夜只身来到东海老人的客房,关上门,隔绝外人窥探,说想看一眼蛊虫的样子。
三条长成的蛊虫蠕动在东海老人的瓮内,每条约有十指长短粗细,看似绵软,啃噬之苦想必撕心裂肺,因为东海老人说:“一旦入体,一条能分为两条,两条能分为四条,形态虽然变小,但力量却可增强,啃噬五脏六腑,寄为宿体,宿主将永久承受万蚁掏心般的痛苦,然蛊虫一旦植入,再难取出,除非与宿主一同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