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十四】水荇(2 / 2)月临长安首页

“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水荇闭上眼睛,微微扬起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寒苏在她面前来回踱步:“且先等等,我有些好奇。若不是张富将我们带来这里,你打算如何杀我?在长岳剑派,还是别处?”

水荇眼中浮起一片迷茫,朱唇颤抖了几下,念出了丈夫的名字,答非所问地喃喃自语:“原来他知道.....”

水荇嘀咕了半天没说到重点。寒苏不是心慈手软之辈,更没有许多耐心听她自言自语。他又从楚明心手上抽出一根针,夹在食指中指之间。倏忽之间,银针弹飞出去,没有一丝声音,水荇眉心出现一个小红点,瞪着眼,直直地倒了下去。

“啪——”庭院中传来玉瓷碎裂的声音。

张富依旧带着那顶破烂的狗皮帽,手中的茶杯摔碎一地。他盯着地上水荇的尸体,双眼似要爆出来似的,良久大吼一声:“荇儿!”

张富扑通一声跪倒在水荇身边,疯狂地摇晃着她的身体:“荇儿,荇儿,你别吓我!你醒醒,你醒醒,别吓我!”

水荇的眼睛看着他,但早已没了半点反应。张富的手颤抖地厉害,慢慢探向水荇的鼻息。他身子猛地一抖,眼里的泪水立刻涌了出来。

“你们...是你们杀了荇儿,”张富红着眼环视四周,猛地向最近的温萦扑来,“我杀了你们!”

寒苏没有预料到他疯狂的举动,慢了一步。张富尖锐的指甲划过温萦的脖子,瞬间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寒苏一掌拍在张富心口,他瞬间飞出去撞在了一块石头上,如落叶般倒在地上,咳了几口血。

凌雅之晃着扇子走上去,仿佛对他十分感兴趣:“这位兄弟,你说你是何苦。水荇摆明了对你不感兴趣,一个男人被呼来喝去的,还要拼了命得给她报仇,值得吗?”

张富捂着胸口,望向水荇的方向:“我知道...我知道她从来就没....爱过我,但只要她...不离开我,我就...什么都愿意替她做。”

“她明明就是利用你,”凌雅之用扇柄戳了戳他的胸口,“你穿成这样,她穿成那样,这么大个铺面流水全进她兜子里了吧。”

“只要她高兴,我做什么都乐意。”张富的声音越来越低,嘴里冒出鲜血,眼睛却盯着水荇一动不动,“她孤身流落至奉天的时候,就像个…受惊的小白兔,那般天真烂漫,我见到她,就觉得此生就她了。为她赚钱,卖命,我都甘之如饴,只要她笑,我喜欢看她笑………”

凌雅之应当是放弃了,叹了一声:“一个大男人,竟这样拎不清。殊不知,青狐谷的独门绝技就是媚术。”

张富瞪着眼睛,双瞳涣散,说完那句话之后,已然断了气。凌雅之啧了一声,手覆在他眼睛上,替他闭上了眼。

“你怎么样?”寒苏从袖中拿出一块素绢来捂住温萦的伤口,皱着眉道:“你看他冲过来,也不知道躲一躲?是傻子么?”

“你当人人都是你啊?”温萦夺过绢子,捂着脖子,“我招谁惹谁了,杀了他们的又不是我。”

寒苏微微一愣:“你是在怪我?”

“怪你做什么,他们行不义之事在先。”温萦小声说道。道理她都明白,也从未期盼寒苏能宽宏大量一回。她听到了张富临死的话,再看到两条人命死在他手上,还是会莫名恐惧。

寒苏看了她一会儿,才道:“明心微澜善后,我们走吧。”

出了水荇庄,穿过繁华闹市,远远一片墨色山脉行近,玉林瑶雪前,站着两排翘首以待的人,清一色穿着月白色练功服。为首的男子身材修长,身背长剑,高梳发髻,额前围着一圈缀着明珠的抹额,与其他人分外不同。

马车渐停,赶车的祁萧跳下马车,掀开车帘,恭声道:“宫主,到了。”

寒苏披着大氅,从车内低头出来,稳稳立于雪地之上。围着抹额的男子忙上前作揖行礼道:“恭迎寒苏宫主,在下何丰,长岳剑派直属大弟子,前来迎候宫主前往剑派境内。”

寒苏微微颔首:“有劳何大侠。”

长岳剑派和银月宫格调并不相同,虽都是依山而建,长岳剑派更加朴素简洁,境内也少花草树木,一眼望去开阔平坦。银月宫多高楼琼宇,长岳剑派多平房茅舍。长岳剑派的简朴风格与其宗训有关,提倡“大道至简,大道无形”,因而这般简素的装饰便流传了下来。

长岳剑派给每个门派配了厢房,只不过人数众多,免不了出现几个人挤一间的状况。

江微澜拿着房门钥匙回来说道:“宫主和温姑娘住一间,我和明心一间,祁萧和那两个男弟子一间。”

温萦知道这是最合理的分配方式,但她实在不想和寒苏在一个房里大眼瞪小眼。于是磨磨蹭蹭跟在寒苏身后,一段路走出了三段路的感觉。

“你怎么了,伤的是脖子又不是腿,走的跟蚂蚁一般。”寒苏回过头来瞧着她。

“不挤兑人你会死。”温萦嘟囔了一句,依旧慢悠悠地走着,“管的真宽。”

寒苏皱着眉道:“你是怎么了,整个人别别扭扭的。”

一听这话温萦心头窜出一股无名火,她瞪大了眼:“我怎么了,这话应当是我问你吧。”

“我?”寒苏疑惑道,“我又怎么了?”

温萦快步走到他身边:“之前在车上时我一直忍着没说,舟车劳顿怪累的不想跟你吵架。本来不想再提这事儿的,是你逼我的。我哪儿得罪你了,你说出来,大半个月你拉个驴脸给谁看呢?”

寒苏一怔,举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么?”

“有,太有了,你去照照镜子看看,脸都能够着地了。”温萦指着他的脸,“你成天拉个脸也就罢了,心情不好说话都尖酸刻薄,什么事都得挤兑我,穿衣挤兑,走路挤兑,还有完没完了。”

寒苏低眉沉默半晌,才慢慢笑了起来:“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