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苏收到消息,洛婉君和几个青狐谷的弟子已出发返回金陵,银月宫的弟子也分批悄悄离开洛阳,他才准备起返程。
因为他身体原因,返程慢了许多,悠哉悠哉像观光似的,两天的路程硬是走出了一周。到长安时,距清明已不剩几天。
凌雅之本居长安,因自诩给寒苏通风报信立了功,便腆着脸住进银月宫里,没日没夜地蹭上了饭。
难得清净,寒苏放松下来后便甚少再发作。只不过他自律过头的坏毛病难以戒掉,依旧是每日寅时起,卯时千万梅林盯着弟子练武。但只要用心观察一下,便不难看出,在梅林中练剑的人少了许多。
从前一些熟悉的面庞,都消失不见了。
寒苏负手而立,身上穿着一身极为洁白的长衫,一根白玉簪子挽起发髻。他素来多穿天水碧以及月白色的衣裳,甚少会一身白出现在众人面前。
白衣最难驾驭,稍有不慎就会穿出披麻戴孝的感觉。就连爱穿白衣的凌雅之,衣襟袖口上都会有精致而繁复的花纹做装点。而今日寒苏所穿的白衣上却毫无装点,天然无雕饰。
风摇玉影,翩翩似云岫。
寒苏眼波倒映着梅林中翩飞的人影,却破天荒地没有指指点点,沉静得不同寻常。
江微澜从远处走来,也是素洁装扮,盘起的发髻中间隐隐点缀着两朵白绒花。她手中捧着一本黑色硬壳的帖子,走到寒苏身边略俯了俯身子唤道:“宫主。”
她的声音轻柔细密,把寒苏从愣神的状态拉了回来。寒苏转过头道:“何事?”
江微澜奉上帖子,说道:“这是清明采买东西的明细,请宫主过目。”
寒苏拿过帖子放在掌心展开来,从上到下密密麻麻的黑字写着采买纸钱香烛几何等条目。寒苏仔细看了两遍,将帖子还给江微澜道:“用我的钱,再单独添一倍,其余的你看着办。”
江微澜颔首:“属下明白。”
寒苏兀自走进林中,一个弟子正挥剑舞风,剑风带起花枝簌簌而落。见宫主靠近自己,他忙停了下来,有些紧张地鞠身行礼道:“见过宫主。”
寒苏道:“把剑给我。”
弟子诚惶诚恐地把剑递上去。那是一把成色一般的练习剑,寒苏放在手中掂了掂,反手迅速挽了个剑花,剑气破空,卷起落英漫天飞舞,荡出的剑气在周遭的树干上划出了几道痕。
寒苏把剑还给弟子,说道:“对剑气的控制应灵活一些,既可指哪打哪,又可分散周遭,你再好生练练。”
弟子惊疑地抬手收剑,寒苏没有说别的,转身去瞧其他人了。弟子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这还是那个咄咄逼人的寒宫主么,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可亲了?
梅林的另一边,凌阳高高扎着头发,一身干练的练功服,正提着一把木剑,对着一株梅树乱砍一气。旁边有个大弟子,正耐心教导他如何使力。
那梅树上绑着两个天蚕丝包海砂做的大沙袋,皆坚韧无比。初学者所用木剑都钝得很,砍不破什么东西,只为锻炼弟子初步掌控剑招的能力。用那木剑砍沙袋,一时半会是砍不漏的。
凌阳出剑的招数虽然还笨拙的很,但执剑的姿势和气势都有了那么点感觉。对于初学者来说,掌握手感是入门的第一步,凌阳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他身旁的大弟子先看到了寒苏,忙拱手行礼:“宫主!”
凌阳一惊,转过身来,看见寒苏心立刻揪到了嗓子眼。他学着大弟子的样子拱手,却不知道该左手在外还是右手在外,调换了好几下,显得更加手忙脚乱:“见过宫主!”
寒苏扶着他的胳膊道:“不必多礼。”
寒苏指了指他手中的木剑,说道:“来,练给我看看。”
凌阳更紧张了,手心出了一层汗,不得不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他提起剑,凝神聚气,稳住下盘,举起剑对着沙袋就是猛然一刺。
沙袋纹丝未动。
凌阳有些尴尬,但还是硬咬着牙变幻了几招,虽然对沙袋来说并没有什么用。过了一会儿他停下来,说道:“宫主,我就学了这么多。”
本以为寒苏会对他蹩脚的剑招嗤之以鼻,没想到寒苏带着一抹笑容,轻柔道:“已经很好了,你招式尚可,力量不足,平日还要多练练基本功。我既指派了大弟子教你,那他就是你师父。跟着师父好好学。”
凌阳看了看身边的大弟子,神情有些落寞。其实那人并不是他原本的指导师父。寒苏带着八十一个高手离开银月宫后,他原本的师父就没再回来过。
寒苏心知肚明,摸着他的肩膀道:“唐笑不在了,从今往后,你便跟着周云练,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那个叫做周云的大弟子微微一笑,说道:“弟子遵命。”
凌阳也很上道地对周云单膝跪地行礼:“周师父。”
“起来起来。”周云将他拉起来,说道:“我这里没有这么多规矩。”
凌阳笑笑,又低下头去。
寒苏对周云挥了挥手,说道:“你先忙别的去,我有事对凌阳说。”
周云答应一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