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有昕回到聂家时已是晚间,她在门口抛下行李就直奔主房间。
聂明昌的遗体寄存在殡仪馆,聂嵘在这里简单设了个佛堂用以守夜,隔壁小间请了一班居士超度。
董有昕听着嗡嗡的念经声,径直走到聂嵘面前说:“姑姑,让他们念完就走,爷爷不喜欢这些。”
董有昕生得高挑匀称,比聂嵘还要高半个头。
聂嵘微微仰头看了看这个逐渐长大的小姑娘,她眉目之间确有几分自己年轻时的倔强模样。
“这是风俗,守夜也就这三天的事,你忍一忍吧。”聂嵘淡淡说。
董有昕还待开口,聂谌从里头走了出来,向她摇了摇头。
她收回了即将出口的拒绝。
替她将行李送到房间后,江山从院子尽头走过来,与聂谌相视一眼后,他又同聂嵘打了招呼。
“晚间守夜,我陪有昕一起,两位放心。”
聂谌无心言语,仅点点头,就从两人之间快步走了出去。
聂嵘并不想留在这里,她的头发服服帖帖地梳在脑后,妆容一丝不苟,一张脸清正又淡漠地说:“既然你来了,今天晚上你就守在这儿吧,明天嘉嘉替你。”
“嘉嘉”是聂谌的小名。
董有昕细细打量着这位独自将聂谌抚养长大的工艺美术教授,试图从她的表情和眼神中寻找一丝悲痛或者伤感,却一无所获。
她莫名地为聂明昌感到难以言说的心酸。
董有昕作为聂嵘的替身,尚且能得到聂明昌全身心的宠爱,那聂嵘幼时从聂明昌那里得到的爱又何止一点?可她时至此刻,依旧对聂明昌的故去无动于衷。
“你的过去和你的事业,比父亲重要吗?”董有昕轻声问她。
聂嵘偏了偏首,说:“长辈的事,不须你过问。如果我有不能原谅的事,那必定有我不能原谅的理由。我也不需要得到别人的理解。”
她风淡云轻地留下这样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
董有昕僵立在原地。
聂嵘这我行我素的冷淡脾气,真是和她十足十的相像。
江山从旁边安置了两把椅子,又点了三支香递给董有昕。
“先给老爷子见个礼吧。”他说。
偌大的一个厅堂里,江山长身玉立,手里执着三支冒着袅袅青烟的线香,恭恭敬敬地向着聂明昌的遗像跪下来,磕了三个头。
董有昕通红的眼睛里又将有眼泪冒出来,她用手背擦了擦,在江山之后也跪下来,用力叩了三叩。
“爷爷,我回来了。”她含泪冲着照片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