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说她是自己跑去找醉的?那时微凉都那样了,凭她怎么可能走得远?”轻弦听到这里更是惊愕了,瞪着眼看着洛奇。
“反正她见我的时候就是这样说的。”洛奇又拿过桌上的茶来润喉,“当时余震很厉害,到处都是危险,而且死魂的愿力也很强。她可能走了没多远,但几里路也是有的。肯定是出了播云城了,但在千纵林那一带,就碰上余震给活埋了!”
“什么!”轻弦听得心惊肉跳,虽然明知道现在迎舞很好。但实在洛奇太有说书的天份了,听得他心一阵阵的急缓不定,“那丫头脑子里就没半点成算是不是?还是她真当自己是铁打的?”
“她就是太有成算了,把醉给吓个半死呀!”洛奇说着哈哈笑出声。想到当时迎舞给她讲的时候,醉坐在边上的表情,洛奇就要笑破肚皮!
不知道是不是这两个多月过得太闲适,还是刚才刺靡摧发妖力让她的身体受了影响。虽然当时天色昏暗,迎舞居然又能从中看到灵魂的样子。破碎的,完整的,从地底冒出来,在半空游荡,在地上攀爬,在瓦砾之间哀号!根本就像是一个又一个的完整的或者残缺的人。开始她还以为是求生者,还挣扎着过去拉。但触手却成虚,真真让她毛骨悚然!
她不想再留在那里的原因,是怕花熙的人找来或者华阳弟子前来,对她盘问不休。雨萱做了她想做的事。那她自己,也要做自己想做的事。空气中充满了灵魂,随着烟尘漫卷。天色灰暗,地倾不稳。微凉已经变成软绵绵的一团,呆在拥有真经之气以及妖气的华阳,对微凉来说,是加速它回到蛊珠的状态。微凉对她而言,早已经不仅仅是用来保护自己的工具,它是她重要的朋友,是一同出生入死的伙伴。在她最寂寞无依,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只有它愿顶开她的窗棱,用漆黑的眼珠看着她,给她带来安慰。她不想让它觉感消失,那样她会有它死去的感觉。
醉在那一震之下,被强行与阴坤华星分开。他都不知道被弹了多远,只觉一股强大的逆力几乎将他绞成千万段。魂力乱荡之间,只觉血脉纵横奔流,愿力一时突涌,一时断离。让他的神魂都缈然成虚。
他不知道自己过了多久才渐渐回复意识,第一个念头当然是回去找迎舞。这力量足以逆改天地,直觉已经告诉他。这绝对不仅仅来自于三界乱战,或者真是天罚地怒!在这种情况下,迎舞在华阳已经无法安全。他要找到她!
地势已经变改,天地昏黄混沌,难辨方位,更难知是晨是昏。但他可以找到微凉的魂引之息,微凉是他由自体而催生出的聚魂体。只要它没被打得粉碎,还有魂力存在。他就可以找到它,它会忠诚的守在迎舞身边,这是他给予微凉的唯一意识状态。他循着这丝魂引之息而行,天摇地憾没一刻安宁。他身体的魂息乱涌,愿执并生,被强力推击之时身体也破败不堪。他是血族,血族的缺点就是无法自体造血,必须依靠他人血液化为己用。身体坏破败,冥隐气乱纷乱,那渴血的欲望就越强烈。但触眼之处,难见活物。更重要的是,他内心与身体渴血本能并存的,是那可怕的惶恐!这种力量,他也难挡。迎舞所在之地是大城,屋舍众多,流民无数。到时乱力一起,墙塌屋倾已经是危险,人挤人踏更是危险。她要怎么办?
他走了不知多久,强撑着踉跄,微凉的魂息越来越弱。后来在一处混乱的废墟只剩一点点破碎的残余,那里像是城又像是树林,更象是大地叠在一起,把上面的东西弄得乱七八糟,有的地方陷成大坑,有的耸得尖尖,有些地方还混着黄褐色的泥水,分不清是泥水还是什么。他无法锁定正确的位置,开始像一个傻瓜一样,在偌大的废倾之中乱刨!他不敢再摧任何力量,害怕误伤她。任何一块石头下都像压着迎舞,但翻开来,便是一个又一个的失望。
他像是陷在丛林里的小蚂蚁,不知疲倦的搬搬抬抬。时间越久,越是害怕。到了最后,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那丝微凉的气息,也许是他的幻觉。他根本就是一直在一个离迎舞千万里的地方在卖傻力气。
但当他这样的想的时候,那若有似无又总是盘恒在他的心里。他在这世间就是寂寞,但从没这样寂寞过。他从未觉得这样无能过,从未这样无助过。像是迷失的孩子,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找不到方向找不到她,无论他多么努力的刨挖,这里都像从未变过一样,他不知疲倦的又拖又拉,忘记了伤痛和疲惫,忘记身体里凝血的滞涩,甚至忘记对鲜血的渴望。像个疯子像个傻子,像个只知道搬抬的工具。他开始疯疯癫癫的,一颗心像悬在游丝上,灼在大火里,烧昏他的神志,他不敢停不能停。一停下来,就会胡思乱想,会害怕,怕到不行。自言自语,嘟嘟囔囔,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直到双眼模糊,甚至看不清东西,到那时他都没发觉,他在哭泣!
明明连血都流不出来,却流出他曾经最鄙夷的东西。根本不敢想,再也找不到她会怎么办?更不敢想,自己只是在一个没有她的地方乱找。但偏偏哭泣了!
后来他整个人都僵硬了,像是木偶一样。明明滞血之感已经疯窜全身,他居然还能移动!天色一直都没有变过,有些地方,他刚刨开便又塌掉。他就这样一直在这方原一带发疯,来来去去的像个孤魂野鬼。直到,他嗅到血味!鲜血的味道,只有一点点。但却像一道闪电劈进他的脑海,继而传递进他的灵魂,让他整具身体都像上了发条一样。
那血味就在他身边,离他很近很近。在他的脚下,在一堆乱石之下,下面压着一大摊的盘错的树木,然后是泥土,然后居然又是石头!但他不管,他因那丝血味再度发了狂。那味道太熟悉,印在他的灵魂里,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不停的挖,不停的刨,不停的不停的。明明这样近,他却像隔了千里万里。最后,他就看到她了!崔迎舞,在两块石板的夹缝里。而微凉,正一口啃在她的小腿上,正是这一口,指引着上面的疯子,找到了她!
这是迎舞所见过醉最为狼狈的一次,她几乎都认不出他来,破破烂烂,伤痕累累。向她伸出手来,指尖都能让她看到白骨森森!他磨尽了血肉,是为了她!他向着她轰然倒下去,意识在那一刻松懈,愿念却在那一刻放大!
醉是借着迎舞的血活下来的,当然,愿念支撑着他,让他的意识只有短暂的休憩。再度醒过来的时候,是受到她热血的召唤。即便只有短暂的意识失控,身体渴血的本能还是险些把她的血嗜个干净。他很快清醒过来,强迫自己抗拒那甜美的味道。他躺在她的大腿上,瞪眼看着她的花猫脸:“你个小王八蛋!”他突然拿粗话骂她!他气疯了,不是气她害他找了好久。是气她在这个时候放血,她弄破自己的手腕。如果他再昏久一点,醒来的时候她就是一具干尸!如果他亲手把她刨出来,最后又亲手送她下地府。这想法让他简直无法自控!
“我知道你很快会醒过来,最好的特效药。”她虽然气若游丝,声音却保持了缓平和稳定,一点也没有犹疑嗫嚅,她相信他,绝对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