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门口受阻
惊骇不已的羽队长怔怔得想了想说:“没有氧气?哪哪那怎么办啊嗯嗯就用压缩空气……”
“啊压缩空气能能能行吗?一股汽油味难闻死了,还不如不用。”马百善诧异的说。
“唉现在就这个条件,死生有命,还能怎么样?汽车兵还害怕汽油味?笑话不是?通知部队加速前进,速度就是生命,两天时间昼夜不停,跑完过来时五天的路,就这样,执行吧……”“啊你怎么可能啊疲劳驾驶容易出事故,万一有什么不测,可就是雪上加霜啊……”“闭嘴我不知道这些吗?人命关天,为了安全总不能四平八稳,漠视不管吧不拼搏怎么行?战士们会理解的,执行命令……”“是”马百善立正敬礼后转身离去,车队立刻起程了。
雪域高原的戈壁滩皑皑白雪,寒冷异常,吸口气都能冻住肺。永不停息的车队不畏严寒,滚动的轮胎发热后融化了积雪,热气滚滚蒸腾着,飞溅在挡泥板四周的雪水被冻住了,形成了巨大的冰柱冰盖。
汽车地盘被冰雪糊住了,仿佛安装了诡异的装甲,变成了威风凛凛的装甲车。车厢四周也被冰雪覆盖,看起来白光光的好不扎眼,怪模怪样。这一带车队离开这里后再没有下雪,过来时的车辙,原封不动留在这里,就成了不用左顾右盼选择路线的路标,不害怕迷失方向。
羽队长为了加快速度,把沉稳的活地图肖剑生调整到后面,依然让快车手黑子打头开路,可以说是轻车熟路,如鱼得水。掉进雪坑无数次的他,有着切肤之痛,记忆犹新,自然不可能重蹈覆辙。
病情严重的兵发高烧命悬一线,停车吃饭的时候,羽队长一看心急如焚,回天无力的他只能安慰安慰,鼓励坚强,束手无策。唯一能做的就是当周扒皮,催命鬼,督促大家疯了一样跑,争取时间早日到达基地,能不能救活他们,只能听天由命,顺其自然了。
他不是大罗神仙,不懂得岐黄之术,缩地法飞毛腿,改变不了什么,多远的路,少一步都做不到。茫茫戈壁无穷无尽,日出日落周而复始,白天与太阳赛跑,夜晚与星辰较劲,眼看着一道巍峨的山脉横档在视野中,开车的刘晓强长出了一口气,筋疲力尽抬起来油门,任凭汽车惯性行驶,翻过前面那座山,也是基地屏障,下了山就到达基地了。
连续奔跑的车队停了下来,每台车的轮胎都冒着热气,融化着雪水,雾气缭绕一长溜,仿佛是蒸汽火车到处漏气。下了车的军人们疲惫不堪,眨个眼睛都显得特别费劲,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跌跌撞撞。
长时间坐在车里不走路,仿佛不会走路了似得,腿脚不灵活,身体重心掌握不住,短时间不适应了。三三两两聚拢在羽队长面前等待讲评,这也是约定俗成的习惯,出发前动员,回来后讲评。
羽队长站在队伍前面,腰酸背痛没有精神,久久注视着大家说不出话来了。平常张口就来,滔滔不竭,没完没了,听的人烦,此刻却枯竭了。一双睿智的眼睛布满水雾,模糊了视线,看着眼前蓬头垢面的队伍,与刚出发时光鲜亮丽的容貌截然不同,崭崭新的军装破破烂烂,油迹斑斑,污浊不堪。
皮帽子烤车时烧糊了毛,一坨一坨有皮没毛皮大衣在修车时钻进钻出,刮破了罩面,露出来白森森的皮子。三角口,门帘子,竖道横道各有千秋,前胸后背,袖子下摆位置不同。更有甚者,不见了皮大衣罩面,光板子的老羊皮昭然若市,像放羊官一样,皮手套更是不堪入目,惨不忍睹。
被沙尘暴摧毁了汽车外表的油漆,在沙漠里空气干燥不生锈,明晃晃的还能看的过眼,而在雪地里化雪成水,所有的铁皮都氧化生锈了,锈迹斑斑像废铜烂铁,哪里还有新车的模样?爱车如命的汽车兵,怎么能不心疼?再加上凝固在汽车四周的冰挂,仿佛裹了一层怪模怪样的铠甲,在太阳下闪闪发光,诉说着不幸。
每个人脸面黑红发紫,落满尘土,干裂的嘴唇嘬在一起没有水分,像抽搐的苹果,哪里像风华正茂的小伙子?一个个都是布满皱褶的小老头,仿佛经历了沧桑岁月,已到了落日黄昏的人生暮年,凄楚无比。
领军人物,没有一个不爱自己的兵,兵是带兵人的一切,展现才华,实现梦想,兵就是根基,没有了兵就是光杆司令,孤掌难鸣,一切都无从谈起。所以,这些兵,寄托着带兵人所有的心血和爱,百般呵护也挡不住大自然的严酷,风啄日晒变成了如此模样,怎么能不令人心酸?
羽队长抑制住悲伤,吸了吸鼻子说:“弟兄们辛苦了……”
“队长辛苦……”大家异口同声的吼道。
“同志们,我们的辛苦,是为了完成党和人民交给我们的光荣任务,吃苦受累不怕死理所当然,我们能到达这里,说明我们就没有辜负党和人民对我们的期望,没有辜负我们自己的梦想。我们每一个军人都是好样的,发扬了我军优良传统,展现了新时代军人的精神风貌,不屈不饶完成了任务,对得起所有关注我们的人,我在这里祝贺大家,我们每一个人功不可没。”
羽队长略一沉吟,接着说:“此时此刻,过去已经成为历史,想想我们走过的路,流过的汗水泪水,经历的生死磨难,都已经成为故事,留在我们的记忆中,是我们一生值得骄傲的财富。既然是财富,就要珍藏起来不要炫耀,有财不露才是最高境界。所以,我提醒大家,回去后,不要把我们的经历告诉家里人,我们的亲人朋友就会少一份对我们的担心,为我们少流泪,就不会不扯我们的后腿,我们就会义无反顾,无牵无挂的走下去。现在才完成了第一趟任务,还有许多趟任务在等待着我们去拼搏,去冒险,去探索未知,挑战极限,充满了激情。如果你不想去磨砺自己,积累财富,完全可以离开车队自吹自擂,添油加醋,夸大其词,剩下的任务就与你无缘了。这样的机会,千万年来仅此一回,你不觉得可惜吗?我希望大家能守口如瓶,即便是上级首长了解起来,实话实说就是了,也要轻描淡写,无所畏惧的搪塞过去了就是了,用不着吹毛求疵,字字血声声泪,战战兢兢的哭诉,那样的话,上级首长也会担心我们能不能受得了?上级首长和我们的父母一样,一看我们哭鼻子抹眼泪叫苦连天,就会重新考虑人员按排,我们还能有机会吗?全国有几百万军队,不是只要我们才能完成任务,天外有天,比我们有能耐的车队有的是,大家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完成任务是军人本分,没有什么了不起,用平常心对待我们吃过的苦,不要把我们的不幸告诉别人,别人除了同情帮不了我们,更改变不了什么,有用吗?希望大家引以为戒。嗯解散以后烧热水,每个人都把脸洗净,手洗干净,指甲剪了,抹上雪花膏,梳洗漂亮,打起精神来,和平常一样谈笑风生,不要让基地首长和战友们看到我们狼狈不堪,惨不忍睹,展现出我们的精神风貌,大家说好不好……”“好好好……”“解散”
现在有的是水,铺天盖地的积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用不着扣扣索索。水桶里盛满积雪,呼呼作响的喷灯火力四射,用不了分分钟就热气蒸腾,军人们精心梳洗打扮,虽然不能彻头彻尾的告别惨状,总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洗去尘土后大为改观,精神矍铄,一扫秃废。
羽队长把洗脸毛巾捂在脸上就再也取不下来了,多少感慨涌上心头,泪如泉涌抑制不住,害怕战士们看到不好意思,掩耳窃铃般掩饰着。这是喜极而泣的喜悦,也是对曾经无奈的宣泄。
就要到达基地了,所有带出去的兵,每一天都如履薄冰,提心吊胆呵护着,生怕一不留神就消失不见了,那份煎熬不堪回首。现在一个不少都带回来了,尽管他们有伤有痛,有病有灾,在残酷的灾难面前,每个人都表现出来从未有过的坚强坚韧,咬牙坚持没有退缩,无惧无畏奋斗到底,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
炼狱一般的苦难中,唯一的出路就是成熟成长,由不得滞后。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跟不上步伐就是死路一条。不得已眼含热泪,一夜之间每个人都长大了,变成了真正地战士,孰是孰非,怎么能不令人感慨万分。
“师傅车队出发了,你还磨蹭什么?”赵群里催促道。
“哦不着急,让他们先走,我想呆一会。”羽队长哽咽着说。
赵群里一听他在伤感,感同身受,默不作声,拾掇好东西上车等待。没时间伤感的他,三两下擦拭干净,上的车来一看赵群里,就惊骇的瞪大了眼睛。他脸上抹了厚厚的一层雪花膏,夸张的就像唱戏的一样,白森森有些恐怖,仿佛是电影里的小鬼。
“哎呦呦臭小子你你你抹了多少的雪花膏啊雪花膏不要钱吗……”“哦你不是说要拾掇漂亮吗?我就使劲的多抹了一些,不好吗……”“好个屁难看死了,就像面袋子里钻出来似得,恶心不恶心……”“啊有有有那么难看吗?我可是执行命令听指挥,害怕你不高兴……”“你你这不是成心的吧?抹一点滋润一下皮肤就行了,哪能糊一层嘛赶紧擦掉……”“啊擦掉?擦掉不是浪费了?一盒雪花膏好几毛钱呢,我可是花了血本才……”“闭嘴会不会收拾打扮啊适可而止知道不知道?过分了就适得其反,弄巧成拙了。啧啧啧真是的,过来我开车,你重新拾掇拾掇,要自然一点,不留痕迹才好嘛知道猪八戒是怎么死的吗……”“哈哈哈……我知道,师傅你真逗?“赵群里嘻嘻哈哈的说。
下了山就看到人了,几十天没有见到过陌生人的军人们,就像见到了亲人,高兴的挥手致意,高音起喇叭按的山响,惊骇的人们错愕不已,大跌眼镜。腹诽道:这些军人怎么啦?是不是神经错乱了?见了人也不认识,傻乎乎的招手干什么?认识吗?哪里见过?怎么想不起来了?还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车队呼啸而过,留下他们驻足观看,满脑子都是疑惑不解,仿佛见鬼了似的。
先期到达基地大门口的车队受阻了,怪模怪样的车队,吓呆了站岗的哨兵,他举着抢呵斥道:“别过来,越过警戒线我可就开枪了,不信你就试试?”
情绪高涨的刘晓强一听浑身一颤,一只脚已经踩在了警戒线上,硬生生的收回来,怒视着曾经的同班战友张君说:“呔你你你傻逼呀我是刘晓强,你眼睛瞎了认不得吗?张君喝醉了吗你……”
“废什么话大白天的喝什么酒?你是刘晓强扯什么鸡巴蛋?刘晓强是你那个熊样子吗?皱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还想冒充刘晓强?不想活了……”“你我就是刘晓强,你睁大眼睛看看?怎么是冒充?如假包换我过来……”“站住别过来,胆敢越过警戒线,子弹可不长眼。”张君“喀嚓喀嚓”子弹上膛,打开保险,就要擦枪走火。
刘晓强一看他如临大敌,不认识自己,也不敢贸然硬闯,和张君是同年兵,一起当兵时间不长,也有快一年了,自然知道越过警戒线的后果,那可是格杀勿论的底线,是军人都知道,绝不可以触及,一触即发。
惊骇不已得他想不通,张君为何认不得他?在一起生活的时间有些日子了,即便是自己外形有所改变,说话声音不会变吧?这个臭小子怎么就听不出来?曾几何时,张君知道了自己是司令员的儿子,就跟前跟后像跟屁虫似得巴结,自己眼高手低还瞧不上眼,门都没有,现在竟然举着抢威胁?胆子大的病犯了,敢和我过不去,就是活腻歪了?你有枪,我没有枪吗?谁怕谁呀他转过身,跑过去打开车门,就从枪架上取冲锋枪。
惊骇不已的张君举着抢,看着不可思议的车队,从发现到现在,还是回不过味来,这是什么车队啊?有皮没毛,花里胡哨,锈迹斑斑,破烂不堪,四周还有明晃晃的冰挂护甲,装甲车吗?还有爬拖的十几台车,车头高昂,像高射炮一样指着天空?不像是防空导弹啊?是不是部队又装备了新式武器?今天也没有接到通知,有什么新式武器入库啊?怎么就大大咧咧来了?如不拦阻,还想长驱直入基地,根本就没有停下车打招呼或者登记的迹象,把军事禁地当成了菜市场不成?如果是敌人的话,岂不是突然袭击遭殃了?要我这哨兵是干嘛的?摆设不成?渎职是要受处分的,谁不知道?
警惕性蛮高的张君跳出岗亭,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车队拦住再说,查明原因是怎么回事,若要硬闯就开枪警告,也好让基地官兵有所准备,就不会措手不及了。所以,他果断的迫使车队停下来了。
黑子一看赶紧停车,准备下车去解释,刘晓强一看是自己曾经的老战友张君,就从车门子的窗户里探出来半个身子,满脸喜悦的说:“张君是我,刘晓强,我们是二一八车队回来了,让我们进去。”
张君一听举目一看,不由得一个趔趄,刘晓强?他可是司令员的纨绔子弟,平时沾着老子的头衔,专横跋扈当老大,七横八竖横着走,看谁不顺眼就吆三呵四,指手画脚,师团长都不放在眼里,牛逼哄哄好不威风,像瘟疫一样,谁见了都敬畏三分躲着走。可眼前得他,一脸沧桑没有光泽,皱皱巴巴的脸上皱纹密布,活脱脱一个小老头。
一身油污污浊不堪,看不出军装的本来面目,坐在废铁一样的车里,和司令员的儿子大相径庭,判若两人,能是刘晓强吗?张君错愕的不相信他是刘晓强,刘晓强一看这个小逼崽子目中无人,傻呆呆站在那里,竟敢挡他的路?不想混啦?就气势汹汹跳下车,想跑上前去教训教训,让他知道马王爷三只眼,不是传说。
“站住别逼我开枪,越过警戒线格杀勿论。”张君举着抢严重警告,刘晓强一看他箭在弦上,一触即发,立刻意识到他不是开玩笑,越过警戒线可就是地狱之门,擦枪走火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