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清晨,白雾轻轻曼曼散了开来,越走到郊外越是如此,嗅在鼻内感觉清新的很。 起了雾,又不用担心被人看见,那少年心情轻松了好多。他抬头望远,远处松柏层浪掩映着一座清朗的佛塔,撞钟僧撞出清远的钟声。群鸟展开翅膀,排成人字,延着钟声越飞越远。 褐衣少年把帽檐摘掉,露出一排皓齿舒朗地笑了,两颊印出两个酒窝。 接天绵远的雾中,一曲箫声传来。 那少年站在旷远的雾里,静静听着,他还从未听过有人能将低沉雅致的箫吹出如此轻灵的样子,一脱箫的低挽,而吹出了与人世风尘无关的清净灵澈。 箫声如水,细腻成熟虽不足,但山野逸气有余,那种散漫的山林气并非文人做作扭捏而得,而是纯真烂漫,让人听来立刻忘记了自己走过晨市百家叫卖,而像是到了山林之中,看鸟飞栈道,雾起低石。 野步散散,雾起漫漫。 褐衣少年好像在哪听过这句话,低声脱口而出。 那箫声一顿,续续又吹了几句,终于袅绕而散。一个清丽的声音杳然而至:“左公子这是要去哪啊?” 褐衣少年一惊,转过身来,发现身后并没有人,四周也是空旷一片。如今快到野郊,只有远处三三两两的人影浮动在雾中,可显然不是那些人。 正在纳闷的时候,听得头上佩环叮咚,衣衫窸窣之声,抬首望去,吃了一惊。 一个淡青色的娇小身影坐在离地大概四丈的屋檐之上,那少女约莫十六岁,手中把玩着一柄淡绿色的竹箫。她戴着白色面纱,看不清五官。薄雾中一双如点漆般的眸子,滴溜溜地一转,向下打量着他。足上蹬着一双葱绿色的小鞋,上面还缀着浅黄色的流苏,双足在空中悠来悠去,荡啊荡的,活脱脱的一番小女儿情态。 那个少女抬着小小下巴,暼着他。 她虽未解面纱,但情态动人,姿容清冷,竟有凭虚御风的仙子之感。 褐衣少年回过神来,哈哈一笑,道:“什么左公子,姑娘认错人了。”说罢,迈开腿便要走。 青衫少女不答,轻轻巧巧地纵身跃下。衫裙轻沾在褐衣少年的脸上,一阵露水的清香悠悠而来。她双足刚刚沾地,便绕到那少年身前。身形如同鬼魅一般。 “左公子帮我一个忙,我就让你走。”那少女道。 “什么左公子?”少年道,“姑娘.....” 他话还没有说完,那少女纱袖轻轻一拂,又是一阵淡香袭来,少年右臂的穴道被擒,酸痛无比,嗷嗷叫了起来。 “哎呦!什么......什么左公子,我.......哎呦!什么忙!”那少年疼到不行,额头上汗水都沁了出来。 那少女笑着靠近那少年道:“我呢,找你哥哥的师父郭崇韬有事,你告诉我他在哪,我就放你走。” “郭伯伯在中正派内,好找的很。” 那少女冷笑道:“不用拿这些话搪塞我。他现在在闭关,哼,躲得可深呢。” 那少年听了,有些生气道:“郭伯伯是天下都知的好汉,怎么会躲?他闭关修炼内力,是怕旁人打搅真气乱了,才会不声张的。” 那少女听罢,冷冷道:“你和你郭伯伯倒是感情深厚啊。”说罢双眸滴溜溜地一转,自上而下地看向他,“那你是不肯说的咯?” “多少大门大派拜访郭伯伯,都要递请帖,几日后方才毕恭毕敬地进了来。你.....你趁他闭关前来,又不肯当面拜访,一看就心术不正。” 他刚说完就觉得后颈一麻,膝盖以下酸软无力,他又不肯跪,于是“咚”的一声倒在地上。 “中正首徒左诀的弟弟左岚,不过如此嘛。”她小足轻轻点在左岚的脸上,道:“你哥哥那么厉害,怎么你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 左岚只看到薄雾中,那双黑眸仿佛浸了寒气,邪邪地又不失俏皮地注视着他。 “喏,你听好。”那少女的小足在他脸上轻轻地划着,“你不告诉我也没什么的。我不久就会见到他,你配合我就好了。”说罢她足尖点上他的百会穴,看着他努力保持清醒,但神志渐渐模糊的样子嘻嘻笑了起来,“你和你郭伯伯感情又那么好,难道我还怕见不到他吗?” 左岚只听得耳边的人声、车轮声、叫卖声忽大忽小,直到再也听不见了。 那少女带上面纱披上斗篷,瞥了瞥周围,轻盈地走开了。 她走回闹市,挤在人群之中。 “唉这位大叔,你可看见这样一个人?” “大姐,你看看这个人你见过吗?” 有五六个拿着画像的人挨个仔细地问她身边的人。 她随着人群来到那拿着画像的人面前。 那人果然将画像递到她面前问道:“姑娘,你可看见这样一个青年?大约二十的样子?” 她久久凝视着这张画像,“啊”地一声惊呼拍手叫道:“可不是他!” 另外几个拿着画像的人赶紧聚过来,问道:“谁?姑娘在哪里见过?” 那少女挠挠头回忆道:“从这里向东走有一片挺宽阔的地方,有一个人,好像就是这模样,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当时人少,我一个小女子也没什么力气搬动他。” 那几人对视一眼,为首地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塞在那少女手里,道:“多谢姑娘相告!多谢!” 说罢几人急急地走了。 那少女看着他们的身影,将那锭银子抛在空中又接在手里,嘻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