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受。
颜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身体深处就像有什么在不断分裂膨胀,使劲把骨骼拉伸开来,四肢百骸全都撑得胀疼,太阳穴突突直跳。
小花苞耷拉下来,茎叶瑟瑟颤抖,颜宁几乎要被排山倒海般袭来,那种根源骨髓的酸胀感折磨得昏昏沉沉,意识模糊不清。
眼看着小花苞颜色愈发透明,一点一点憔悴下去,王虫们的气压也逐渐降低。
德登最先承受不住王虫无形的威压,“扑通”一声双膝软软跪在地上,菲伊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里倏然闪过之前的基因谱析,“这不一定是坏事,陛下的成长源于有丝分裂,量变后也许会达到质变。”
换句话来说,陛下或许要成长了。
但周围王虫们的低气压一点也没有回收。
成长无疑是好事,可是过程是艰难的。
这段时间菲伊斯也在图谱中试图努力寻找类似陛下生长方式的植物,却没有找到。
独一无二的生长方式,注定了颜宁必须承受不能忍受之痛。
他们却无法分担。
眼看着花苞比之前蜷得更紧了,叶子摇动的愈发频繁,幼嫩的花杆整个蔫巴得蜷在一起,发出簌簌的细响。
最易失控的特纳猩红竖瞳酝酿着风暴,天色骤然暗了下来,受到他无意识的牵引,头顶的星辰如流星一般坠落下来,拖着发光的尾巴划过渐暗的天空。
德登惊得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半辈子搞学术的德登何曾见过这样的场景!
他虽然早就听说过王虫们能力强大,却没有这么清晰的意识到人类在他们面前渺小的就像一只小虾米。
不,或许连虾米都不如。
想起裴元首秘密做的筹备,德登现在开始怀疑
人类真的有望战胜虫族吗?
罗格声音紧张又低落,“我们什么也帮不了陛下,如果我们有办法能够让陛下放松一点的话”
塔塔尔暴躁地一巴掌拍在石山上,直接将石山拍成了粉屑。
德登捂住耳朵,哆哆嗦嗦得快哭了。
宇宙里为什么会有王虫这样的存在?
菲伊斯绞尽脑汁想了想,“现在陛下的情况不适合灌溉营养液,有可能会导致揠苗助长,或许我们可以从别的方面去缓解陛下的精神,比如说陛下平时喜欢”
话音未落,西尔维低柔地哼起儿歌,是之前门前三棵树的故事。
伴随着轻缓的曲调,望着王虫们专注而紧张的表情,德登瑟瑟发抖的身体平静下来,他看得出来这些残暴冷酷的虫族,是真的非常关心或者说是爱护颜宁,这反而缓解了他紧绷的情绪。
忽然,小花苞的颤动停止了。
西尔维喉咙里的声音突然消失,低柔的儿歌戛然而止,这一刻,所有人都在这时崩紧了身体,屏住呼吸。
静得只能听见梭梭树在风里发出的沙沙的声音。
下一秒,小花苞不见了。
取代而至的是八九岁的孩子趴在那里,细软的发丝刚好垂落在眉头,眼睫卷曲纤长,浑身皮肤宛如精致的白釉,圆润粉嫩的脚趾羞涩地蜷曲着。
崽、崽崽。
陛下变成了崽崽。
王虫们脑袋里那根弦蓦地断了。
猝不及防的欣喜如海潮一般把他们淹没,所有亲眼目睹这一幕的虫族们,竖瞳急剧地收缩,他们从未体会过如此喜悦又令他们无措的情绪。
虫族精神网再次经历了一次巨大震荡。
西尔维扯下军装外套,将昏睡中的颜宁裹在怀里,小心翼翼抱起来。
柔软的发丝蹭过他的胸口,心脏似乎瞬间凹陷下去一块,温柔而又滚烫。
怀里的陛下那么轻,那么小一只。
必须好好呵护。
“辉煌宫里三层朝阳的房间最温暖,要暂时不把陛下送去那里?”罗格压低了声音询问,颜宁生长脱力后闭着眼似乎正在休眠,他得尽量避免惊扰。
特纳努力探头望着西尔维怀里的颜宁,虽然只看得见一缕头发丝,是仍然挪不开眼,“波拿星四季如春,陛下或许更偏好四季分明的星球?要不再重新抢一个?”
西尔维想了想,点点头,姿态优雅,“等陛下醒来问一问陛下的意愿。”
塔塔尔“可以多抢几颗,四季换着住。”
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赞同。
听着王虫们像谈天气一般讨论占领星球的计划,德登和菲伊斯忍不住哆嗦着打了个寒颤。
他们有预感,照这个造法,星际将迎来一次从所未有的大震荡。
在卫兵虫族的簇拥下,西尔维抱着怀里的瑰宝走入辉煌宫。
在阳光洒满的房间里,颜宁被轻柔放在床上,仔细盖上鎏丝被,在宽阔得能容下十人平躺的柔软大床上,衬托得颜宁更像小小的一团,陷入柔软的被褥里,身心疲惫的他翻了一个身,陷入沉沉的昏睡中。将调暗室内的灯光,王虫们一个也舍不得离开,就这么围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如同守护着稀世的珍宝。
平静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半天静静流走,颜宁从沉睡醒了。
昏暗光线里视野里,几双猩红的眼睛格外引人注目,好在这些日子他早已习惯虫族的陪伴。
“早上好,”颜宁脱口而出,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霍然低下头,入眼是缩小了一大圈的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