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晞和点了点头,也不瞒他,“回去送您一根泡酒喝。”
“那多不好意思。”赵文竹一双眼睛眯成了月牙,客气道,脚下却加快了动作朝着沈家走去,沈晞和都差点没跟上。途中遇见不少出来看热闹的村民,见到她后纷纷惊了一跳,“半夏你怎么回来了?”
不是被关入大牢准备砍头了吗?
“她没有杀人,自然被放了回来。”不等沈晞和回答,赵文竹胡子一吹,瞪了过去,“再说了我家半夏福泽深厚,遇难成祥,连老天爷都帮着她呢。”
他指了指她背在身后的竹篓,“这不才进山就挖到了人参这样的宝贝,还打了好几只猎物。”说完他意有所指的瞥了一眼铁家的方向,“不像有些人黑了心肝遭报应喽。”
村民你看我我看你,再瞅瞅铁家的方向,风儿送来了秀娘凄惨的哭声,众人不由信了。
不然沈半夏祸祸了这么多年怎么一点事都没有,反而跟她作对的人一个个都倒了霉呢。
可老天爷怎么就偏偏看上她了呢,难不成是他们不够作?
等回到沈家,将背篓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赵文竹看着那品相完好的人参和灵芝,纵使早有准备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双眼放光的挨个摸了一把,最后抱住最小年头最少的那根不撒手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笑着道,“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收到半夏的孝敬,不枉此生啦,不枉此生啦。”
沈晞和抽了抽嘴角,想到确实受了他不少照顾,又给了他一朵灵芝,“那您看着将剩下的帮我去县里卖了吧。”
本来她打算自己去的,但既然赵文竹撞上来又是医者自然比她一个门外汉更熟悉里面的道道,她就不客气了。
赵文竹拿人手短,虽然早就知道她要卖,所以才特意当着众人的面点了出来免得以后沈家多了一笔钱惹来非议,但还是有些不舍。
“这根最大的留着以备不时之需。”他从里面挑出了那根两百多年的人参,“正好你的身体也要进补,隔着半月切根参须煮汤就行,其余人可以跟着喝一小碗,多了虚不受补。”
“你急需用钱吗?”赵文竹道,“人参大概能卖一百两,犀牛角价格稍低一些,七八十两也有了。如果钱够用的话这朵灵芝就留下吧。”
沈晞和:“那就留下。”
赵文竹也跟干脆,将那朵紫芝挑了出来放到一边,让赵佩兰找来一块旧布,仔细的将人参和犀牛角包好,“那明天沈三跟我一起去,路上好有个照应。”
虽说淮水县还算太平,但偶有盗窃打劫发生,以防万一有备无患
“那娘也跟着一起去吧,顺道买些吃的用的穿的。”顿了顿,沈晞和瞥了一眼旁边的小豆芽,“你要不要也去逛逛?”
“可以吗?”南星眼睛顿时亮了,长这么大他进县城的次数屈指可数,能买东西的机会更是不多。
“当然可以,这次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沈晞和对赵佩兰道,“顺道帮我买些笔墨纸砚和猪油回来,还有猪胰腺和糖。”
赵佩兰:“你要猪胰腺做什么?”
沈晞和神秘的道:“等以后你们就知道了,尽管帮我买就是。哦对了,再帮我买些带花样的模具回来。”
她都这么说了,赵佩兰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更何况这钱还是她挖到的人参卖出来的。
第二天一早,沈晞和将他们三人送走后从灶膛里掏出一大盆草木灰,加水搅拌过滤蒸发得到灰色的固体,再将固体进一步提纯,最后剩下一浅浅的一层,她用指尖拈起一点尝了尝,一股涩涩的像是没熟透的青柿子味道在舌尖化开,她连忙漱了漱口,将那股子涩味吐了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小德子见她捣鼓了一通,很是不解。
沈晞和:“制碱。”
小德子:“制碱做什么?”
沈晞和:“秘密。”
小德子:“”
好吧,既然这样,我也有个秘密瞒着你。
不一会,沈家的大门被人推开,李夫子抱着孩子站在门口,盯着院子中间那个清洗草木灰的女孩,沉声叫道,“沈半夏。”
“在。”沈晞和条件反射的立正站好,看见来人后忍不住冒出了一层冷汗,她脸上扬起了谄笑,大步迎了上去,“夫子,您怎么来了?”
她就说怎么感觉好像忘了什么,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怎么,我不能来?”李夫子挑眉,反问道。
沈晞和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应该学生去向你报平安的,劳您大驾实在是有些惶恐。”
李夫子瞥了她一眼,坐在她搬过来的凳子上,抬了抬下巴,“怎么出来的?”
沈晞和:“一个朋友把我弄出来的。”
李夫子:“是那个被你从山里救回来的少年?”
沈晞和点头,“就是他。”
李夫子的视线在院子里溜了一圈,“他人呢?”
沈晞和:“走了。”
话题聊到这里就断了,院子里陷入沉寂,沈晞和暖场,“夫子,今天不用上课吗?”
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不对,沈晞和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果然,他见李夫子冷笑了一声,“你还知道上课啊。”
沈晞和笑容僵硬,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乖乖的承认错误,“对不起夫子,我给忘了,下次绝不再犯。”
李夫子“哼”了一声,揭过这茬,视线落在那一盆草木灰水上,“你在做什么?”
沈晞和:“提取碱。”
碱是含在土里的一种物质,化学成分是碳酸钠,用做洗涤剂,亦用来中和发面中的酸味。
李夫子不知道什么是碳酸钠,但碱却是知道的。但他看见的碱都是成品,且都是从湖泊中析出来运到各地的,价格比细盐还贵,这玩意还能从草木灰提取?
“可以的。”沈晞和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有的湖泊含碱高,冬季会析出纯碱,一些海藻和碱性草药也能提炼比如如苦参。但这些都不如草木灰方便且量大。”
最重要的是不要钱,漫山遍野都是材料,一烧一大把。
李夫子来了兴趣,就连怀里的小孩都听的聚精会神,沈晞和见状不由解释的更详细了些,“就是加水搅拌后沉淀,然后用纱布过滤,最后加热蒸发掉水分,剩下的一层灰面就是碱。”
这个原理很简单,操作也很容易,就是很多人都不知道而已。
李夫子虽然不从商,但也知道这里面含着的巨大利润,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语气平常仿佛一点都没有意识到的学生,眼神探究,“你就这么告诉我了?”
“不然呢?”沈晞和笑了笑,“不过就是一些小手段,夫子喜欢尽管拿去用。”她确实想用碱来赚钱,上山挖人参毕竟不是长久之道,得有一个能细水长流的技术维持生计才是正经。
但她又不止这一个法子,所以并不在意对方盗用或者抢占先机。
说白了,是她作为一个理科生,底气够硬。
李夫子自然不会占学生的便宜,更不是唯利是图的小人,“这法子你自己知道就好,不要随便告诉外人。”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他自认是君子,但这世上小人却防不胜防。
当初他不就是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既然没什么事,明天记得去上课。”今天轮休所以没上课,但天色不早,他该回去做饭了。
李夫子咳嗽了两声,抱着奶团子往外走,一直安静窝在他怀里的奶团子动了动,指了指草木灰水盆,一双琥珀色的浅黄色眸子静静的看着他,意思不言而喻。
李夫子面露尴尬,不由看了沈晞和一眼,沈晞和十分上道的道,“要不我带着奶沛安玩一会,等他玩累了给您送回去。”
李夫子有些犹豫,他看了一眼儿子,却见一向冷淡不愿意靠近生人的儿子竟然乖乖的伸出了胳膊,沈晞和见状将人抱在了怀中,一大一小两双眼睛齐齐盯着他,李夫子再次咳嗽了一声,“那沛安就麻烦你了。”
沈晞和抱着奶团子笑的十分开心,“不麻烦。”
她高兴都来不及呢。
送走了李夫子,沈晞和就将李沛安放了下来,牵着他的小胖手带着他一步步提纯草木灰水,不过这一次她没有用善水蒸发水分,而是在院子里架了一个火堆老老实实的用火烧水。
等到日上三竿的时候,她已经提取了一大罐碱面,这时候赵佩兰他们也回来了,南星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兴高采烈的道,“姐,我们买了好多好东西,你快来看。”
抬头看见院子里多了一个漂亮的奶团子,他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紧迫感,“你怎么在这里?”
奶团子瞥了他一眼,没吱声。
南星也没打算从他嘴里听到只言片语,他一双眼睛看着沈晞和,目露控诉,像个争宠的孩子,“他为什么在我们家?”
“李夫子带他来做客,我留他吃午饭。”沈晞和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看向他身后的沈三夫妻,“爹,娘,你们买吃的了吗?”
一晃两个小时过去了,奶团子该饿了。
“有,有,在这里。”赵佩兰看见一个年画般漂亮的娃娃杵在院子里,感觉家里都亮堂了几分,她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将手里提着的几个纸包递了过去。
“有桂花糕,枣糕,蜜饯和松子糖。”
南星闻言小嘴顿时撅了起来,愈发看奶团子不顺眼,但他阻止不了另外两个好色的女人,只见她们围着那个讨厌鬼一个给他递糖,一个喂他糕点,好悬没背过气去。
于是他中午多吃了一碗饭,撑的坐在凳子上走不动路,只能一边消化一边看着讨厌鬼跟在姐姐身后去了院子里继续捣鼓什么东西。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蚂蚁似的扶着墙一点点的往外挪动,好不容易到了他们身前,正好看见沈晞和将一堆黏糊糊的东西倒进了刚买回来的模具汇中,不由好奇的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沈晞和道,然后将模具放到阴凉地放晾晒,南星瞪着李沛安,“讨厌鬼,你知道她在做什么吗?”
李沛安静静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南星:“那她在做什么?”
李沛安摇头,不告诉你。
南星:
他就知道这个讨厌鬼蔫坏!!
三天后,沈晞和将模具中的固体倒在了一块干净的白布上,一块块或粉色或灰色的长方形固体散发着淡淡香味,就连赵佩兰都被吸引了过来。
“这是胰子吗?”赵佩兰毕竟年纪摆在那,见识也多,很快就认出了那堆东西。
沈晞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是肥皂,比胰子更好用。”她取出一块粉色的散着桃花香的固体递给赵佩兰,“试试?”
赵佩兰正好要洗衣服,闻言接过肥皂搓洗起来,一片细腻的泡沫随着她的动作冒出,而平时要洗好几遍的脏衣服一遍就干净了,还有种淡淡的桃花香。
“真的比胰子好用哎。”她惊呼了一声,忍不住将剩下的衣服也搓洗了一遍,南星手心痒痒也从屋子里取出了一件脏衣服,取过一块灰色的肥皂洗了洗,随即眼睛亮成了星星。
“姐姐,你是怎么做到的?”
沈晞和也正打算告诉他们,毕竟这是专门给他们想的生财之道,“强碱加猪油再加一些皂角胰腺和糖,然后加一下花瓣水,搅拌均匀后过滤掉残渣,凝固后就是肥皂。”
“配方我都写了下来,碱的制作方法你们那天也看见了,我打算以后制造肥皂卖,娘你觉得卖多少合适?”
赵佩兰算了一下成本,“三文钱一块吧。”
村里人一般都用皂角洗衣服,洗的不干净不说,每次还要捣碎十分麻烦,用胰子又太贵,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但半夏制作的肥皂不但没有异味还散发着香味,轻轻一擦就能洗干净一件衣服,一块估计能用两三个月。一文钱能买一个烧饼,四文钱能吃一大碗带肉的刀削面,所以三文钱正合适。
“行,那就定三文钱。”沈晞和道,“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得先将房子翻修一遍。”冬天快到了,这房子肯定不行。
赵佩兰:“那等我们卖肥皂赚了钱再动工。”
“不行,那就晚了。”沈晞和道,“不是有卖人参的钱么。”
“那是留着给你做嫁妆的。”赵佩兰下意识的否定,“不能动。”
沈晞和无语的看着她,有时候都怀疑她是不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不是她的亲生女儿,“我不嫁人。”
她指了指自己,“就算想嫁也没人娶我呀。”
赵佩兰:“那是他们不知道你有多好,等他们知道肯定有人上门求亲的。”
沈晞和叹了口气,“那你就不怕他们只是为了钱,娶回去后磋磨我?”
赵佩兰息了声,沈晞和一锤定音,“听我的,修房子。或者,重新盖一座也行。”
重新盖是不可能的,赵佩兰想着给她省钱,只是答应了翻修房子,但即便这样,也不是一件轻省的活计。
需要买料,找人,负责午饭,总之忙的赵佩兰晕头转向,痛并快乐着。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沈家翻修的差不多,看着焕然一新的房子,一家四口都十分满意。
就在这时,一道浑厚的男声在后面响起,“请问这是沈三家吗?”
沈晞和心头一跳,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涌现出来,她回头,看着那个收拾的干净齐整又精明内敛的中年男人,眯了眯眼睛。
沈三疑惑的看着他,“我就是,敢问您是?”
“我叫刘全。”来人看着他,笑的一脸忠厚,视线却不着痕迹的扫过其余三人,在沈晞和身上一停,最后落在赵佩兰身上。
“这就是赵妹子吧。”他十分热络的道,“可算找到你了,还记得我吗?”
赵佩兰眼皮重重一跳,心脏也跟着不受控制,她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容颜,尘封在脑海深处多年的记忆瞬间被打破,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你、你、你是”
“对,我就是当年接我们大夫人回去的刘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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