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很好晕染出层层光圈,像是轻纱,温柔地笼着世间万物。
陈邺开着车在深夜的道路上横冲直撞副驾驶上放着那份高考语文模拟试卷。
他这几天心里一直憋着气。
谢宝南不告而别在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考上大学这一件件都让他上火。如今“狗邺”两个字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
他告诉自己可以接受谢宝南的离开,可以接受她偷偷摸摸地考上了大学,但绝不能接受谢宝南背地里骂了他这么久。
方才出门前陈邺在家里里外外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那只土狗想必是被谢宝南带走了。
他想到此时此刻也许谢宝南正对着那只土狗骂他“狗邺”心里的怒火就烧得更加旺盛。
创办雏鹰奖学金之初,陈邺时常来临外,因此特意办理了校园通行证。如今这张通行证就摆在车头保安见了,知道是重要人物直接放行。
得益于范明宇查到谢宝南的宿舍信息陈邺顺利地开到宿舍楼下。
车停下来陈邺才猛然想起来,谢宝南把他的手机号拉黑了他无法联系到她。
思忖了几秒,他下车去宿管阿姨处询问。阿姨见他又高又帅,欣然同意帮忙。
电话打出去很快有了结果,谢宝南还没回宿舍。陈邺谢过宿管阿姨,重新回到车里。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夜色浓稠,像是化不开的黑糖。
校园里有稀稀拉拉的学生路过,陈邺目不转睛地盯着每一位经过的学生,颇有种守株待兔的架势。
他没头没脑地想,这个小家伙不会夜不归宿吧?
那夜起风了,树枝摇曳,在车里投下重重叠叠的影。
陈邺的食指一下又一下地敲打方向盘。那无处安放的怒火,像只猛兽,几乎要将他吞没。
十一点,有学生从车前经过,向车里投去好奇的目光。
十二点,宿管阿姨关上宿舍大门,所有楼栋都熄了灯。校园里一片宁静,唯有路灯依旧尽职地亮着。
墨菲定律在这时发挥作用。
谢宝南,真的夜不归宿。
陈邺坐在车里,忽然就气笑了。
谢宝南考大学、离开他,如今甚至夜不归宿,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守了一夜,人没等到。胸口的怒气不仅没得到纾解,反而更加淤滞。
从来没这么憋屈过,陈邺无奈地开车离开校园。
他打开车窗透气,夜风卷起那张写着“狗邺”的试卷,猛地一下盖在了他的脸上。他愤怒地扯开,竟一时产生了幻觉,觉得试卷也在嘲笑他。
难以安眠的一夜。
隔天一早,陈邺自己开车去了公司。
到了八点,范明宇打来电话,“叔,我在停车场,你的车怎么不见了?”
等他知道这位总裁自己开车去公司后,吃了一惊,陈邺很少自己开车的。这究竟是怎么了?
那一整天,陈邺喝了三杯黑咖。依旧是连轴转的会议,他却始终比手下更清醒。
“销售这块,上个月的销售额与去年同期相比稍有下滑。”
“研发的进度要抓紧。”
“工厂质量一定要严格把关,废品率争取再降一个点。”
嘉汇员工曾说陈邺是陀螺转世,他们的总裁是不用睡觉的。你看见他的时候,他永远都在工作。
就算工作到半夜三点,就算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第二天早上,依然能在办公室里看见他的身影。
员工们敬佩他,却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敬业。
他总能一针见血地提出问题,公司每一步的决策也从未出错。他的眼光、他的能力,有目共睹。
工作时,他不太过问属下做事的过程,只要最后能拿出结果,他愿意给员工最大的自由度。
他们的老板,是一名卓越的商人。
这位商人,永远理智,永远清醒。就算心里的火已经烧到了西伯利亚,在工作时也没有表现出分毫。
陈邺工作到晚上八点,甚至来不及吃晚饭,直接开车去了临外。
宿管阿姨依旧笑吟吟地告诉他,谢宝南还没回宿舍。他同昨夜一样,坐在车里,守在宿舍楼下。
他倒要看看,这女人是不是再次夜不归宿。
陈邺很少等人,从来只有别人等他的份。他的时间很宝贵,每一分钟都是成千上万的钱。
漫无目的的等待最难熬。似乎已经过了一个世纪,看一眼时间,分针才刚走一圈。
待到晚上十点,手边已经聚集了许多烟头,陈邺终于在一片昏黄的灯光中,看见了谢宝南的身影。
深秋的夜晚有些凉意,谢宝南穿一身粉白相间的卫衣,背着白色书包。卫衣帽子罩在头上,垂下来两只可爱的兔耳朵。
她一路走来,时而顺光,时而逆光,那张小脸也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她时不时蹦蹦跳跳,看上去心情不错,更像只可爱的小兔子了。
陈邺松了一口气,为终于等到她。可转瞬看见和她一路走回来的男生,眸里的郁色又重了些。
此时他坐在暗处,细致地观察着逐渐走近的男生。见男生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他轻哂了一声。
男生把谢宝南送到宿舍楼下后就离开了。
陈邺这才下车,从身后叫住她:“谢宝南。”
这个周末,谢宝南回了趟家,把校园里最新的见闻和感受带给了父母。今早没有课,昨晚她便住在了家里,直到今天中午才回来。
晚上照例去图书馆看书,恰好碰见李铮。两人学习到图书馆关门。回宿舍的路上,彼此交流了一番学习心得。
李铮立志成为一名双语记者,想要去更广阔的世界看看,因此格外用功。
谢宝南很佩服他。在经历了生死的病痛后,他依旧这么努力地追梦。
“宝南,那你以后想做什么?”李铮问。
又是这个问题。
然而在经历了初始的迷茫后,这回谢宝南没有逃避。她坦诚地回答:“其实我还没想好,只能说未来有多种可能性。”
李铮笑笑,“也是,毕竟我们才大一,还有好几年的时间去想。”
同李铮告别后,谢宝南朝宿舍走去。
恍然间,有道沉磁的声音喊她的名字,她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声音、这语气都太过熟悉。那么多次他带她攀上逍遥殿的时候,也会这样沉哑地喊她的名字。
她转头,果然看见了那个男人。
月华四溢,陈邺站在车门边,颀长玉立的身影落入她的眸中。
那天,她的话说得决绝,陈邺这样心高气傲,不可能再来找她。
如今竟然出现在这里,谢宝南有些许错愕,一时想不明白他究竟要做什么。
陈邺大步向她走来,沉沉目光里,一开口便是质问:“昨晚去哪了?怎么不回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