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令姝感激道:“我记得你,真是谢谢你了!”
“这……县主也不必谢我。”
六郎往身后使了个眼色。
陆令姝跟着往后面一看,却看到院门旁的一棵大树下,程循正在那里站着看她,见到她目光扫过来,立刻转过了身去。
纵使相逢应不识。
陆令姝垂着眸子,也转过了身去。
“走吧。”她说道。
六郎将紫竹抬到了另一间干净的净室,安置完毕,陆令姝请他进来吃茶,六郎死活不肯,留下一瓶伤药,推脱着走了。
陆令姝慢慢为紫竹褪下衣服,一边抹着药,泪水从眼角毫无征兆的留了下来。
…………
大树底下,六郎回来了,跟他说人已经送回去了。
程循点头:“这次多谢你了。”
六郎嘿嘿的笑:“老大不用谢我,反正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程循猛地抬头:“为什么?”这小子是不是不想在金吾卫混了?
六郎忙道:“别这样看我老大,您老娶媳妇也总不能要属下帮忙代娶吧?况且,属下前不久刚定下的亲事,叫人看见了,总归不好。”
程循坐在树下发呆。
李矩走过来,问他:“你在想什么?”
程循说道:“如果她也定亲了,我是不是再也不能帮她了,被旁人看见……你,从谨,你怎么来了也不和我说声。”
他强作镇定的样子逗笑了李矩。
“那什么,之前某人是怎么跟我说的来着?我和她清清白白?”他盘腿坐下,取下腰间的酒葫芦喝了一口烈酒,又递给程循。
冬日里巡视很容易手脚发冷,每个禁军都会带着这么一个小葫芦。
程循灌了一大口,自嘲道:“你不要取笑我了,我是咎由自取,如果没有你,同样还会有比我更优秀的人喜欢她。”
李矩拿回来,慢慢啜着:“你刚才也看到了,她一定要拒绝你,冒险进去救她的婢女,你信不信,就算今日是秦国公太夫人来拦着,她也会进去?”
程循怔了一下,半响才说道:“我知道,她一向都是这样的性子。我是怕她出事,我没有想多管闲事……”
李矩叹道:“什么时候了,子义,你竟然还看不明白。”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想想,若是姝娘当真有嫌贫爱富权衡利弊之心,她今日是绝不可能进去救那婢子的!”
“况且,你如今可是被圣人亲手提拔上来的,圣人十分赏识你,还打算过了年就要你接手我的位置,姝娘就算再嫌弃你,也不该这个时候嫌弃你啊!”
李矩的话,像是一个晴天的响雷,猛地劈在了程循的头上。
…………
独孤贵妃在园子里闲逛,被一名婢女冲撞后将这婢女带回来了自己的院子要打五十个板子的事很快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
听说这婢女还只是迷了路而已!
皇后很兴奋,苍蝇似的搓手,啊,贱人,终于要本宫逮到你的小辫子了!
想到这里,她立刻扔下了手头的三炷香,冲出大雄宝殿就要去寻独孤贵妃的晦气。
要说着独孤贵妃,真真是她心头所恨,不仅拿走了圣人的所有宠爱,素日里更是目中无人至极。
身为皇后,贤良淑德方为根本,可再贤德的正室,也无法容忍一只狐狸精似的小妾,尤其是这小妾年纪比她也大不了多少,美貌却远过于她!
皇后很少会在圣人面前告独孤贵妃的状,但这不代表她不想告,她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今天,机会就来了。
一个迷路的婢女,不过是误撞了贵妃的车架便被打了五十板子,甚至等她慢悠儿过去的时候大概都已经死透了,呵呵,也不知道明日一御史医师们知道这件事会不会骂死她。
皇后想得倒是很好,谁料她去之前陆令姝就已经将只打了十几个板子的紫竹领走了,皇后根本连点血都没见着!
“我就知道,这个贱人绝对不像她表面上的那样!什么不争不抢,不争不抢能坐到贵妃那个位置吗?!都是骗鬼的!就这么把我骗过去,自己跟没事儿一样,耍猴儿呢她?!”
给皇后气得,往日里的优雅风范全没了,砸了一地的锅碗瓢盆,恨不得现在能撕了独孤贵妃。
正巧今日薛琅在此处,见到皇后形容疯癫,不由低声说道:“姨祖母息怒,现在可不是生气的时候,独孤贵妃越是试探您,您就越要保持你皇后娘娘的气度。”
皇后瘫坐在榻上:“我怎么不知道该怎么做?可是一看到圣人待她这样好,我就忍不住难受,凭什么啊?我知道我是比不上我阿姊的,可怎么连她一个妾都不如了!”
当年皇子选妃,孝文太子娶的是赵氏女为太子妃,赵氏女的庶妹则嫁给了当年还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的圣人。
赵皇后去世之后,圣人又续娶了赵家的女儿为继后,为的就是抬举赵家。
皇后的心结也正是在此。
她刚嫁进来那会儿一直无子,后来勉强生下了小公主,肚皮便再也没有了动静,圣人年纪又愈大,因此早就绝了对储位之争。
但这几个名义上的儿子,哪一个能做皇帝对她而言还是有不同的。
宁王是她亲外甥,待亲外甥坐上了皇帝的位置,她的太后之位也就稳稳当当的了。
故而,她对薛琅也格外亲近。
薛琅知道,皇后只是一时情难自控,不过,“独孤贵妃再得宠,毕竟她的儿子也不是嫡出,姨祖母只要不出错,她就永远没有机会,到时候……还不是姨祖母您说了错?”
到圣人死的时候。
皇后听了,面色果然好了起来。
薛琅离开含凉殿,沿着蓬莱池慢慢走着。
差不多到了午时,他路过一队正要换值的禁军,程循就在其中。
他请程循晌午一起去安国公府吃酒。
程循虽不爱应酬,但觉得薛琅帮过他,因而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