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八月,炎夏的暑热渐渐被初秋的凉意驱散,成日树上蹲伏的蝉也几乎消失不见,耳边更多的是飒飒秋风声。
新婚的日子无比和谐,加上婆婆和小姑都好说话,又有丈夫滋润,两个月下来几乎不长肉的陆令姝都丰腴了一些,少女时的明艳娇俏渐渐向小妇人的妩媚靠拢,连多日不见的崔太夫人,回娘家的时候都回夸她比以前还要漂亮了不少。
当然,唯一不顺心的事大约就是徽娘的婚事。
程老夫人一直在为程徽娘择婿,每次程徽娘也会很配合,但不巧的是每一次不是她满意,就是相亲对象太得不堪入目。
往往还没等她们深入了解,吃喝嫖赌的名声就光速一样传到了程老夫人的耳朵里——快到陆令姝甚至以为有人从中作梗。
这期间十八娘的婚宴陆令姝都带了程徽娘去,结果依旧是一无所获。
其实也不怪程徽娘眼界高,放眼整个长安,实在是家世门第相当的郎君不多,即便是相当的还英年早婚,不相当的呢就是门底太高或太低,说起来都不般配。
好在如今是和平年岁,十八岁还没嫁出去老姑娘的也大有人在,程老夫人苦寻无果,遂决定佛系择婿,随缘,主要是合女儿心意。
程徽娘和很默契的没有再和程循提起过王绍半个字。
时间匆匆流转,很快到了九月初九重阳节。
这一日程循休沐,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了一席陆令姝亲手做的菊花宴,有菊花酒、羊肉羹、板栗糕、花糕等等,宴酣酒罢方才回了房。
陆令姝喝的不多,但酒不醉人人自醉,眼睛都是花的,还得程循扶着才行。
到了房门口程循干脆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了榻上,罗带轻分衣衫半解,完事后擦拭干净,方才搂着她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的时候她才发现枕边人没了。
“郎君去书房了。”紫竹说道。
陆令姝一看沙漏,哎呦,都申时了,她竟然睡了这么久,赶紧起床换了新衣服去了书房。
这些时日程循在苦读兵书,勤奋程度不亚于幼时刚启蒙的时候。
陆令姝怕他腹中饥饿,来的时候拎了一小盒花糕,都是她亲手做的。
等到了书房,屏退众人,夫妻两人相对而叙,也就一会儿,她便借口去挑话本子不打扰他了。
程循则看得有些心不在焉。
娇妻在侧,晌午时那一场酣畅淋漓的云雨现在竟觉得不尽兴,看书的时候也想入非非,尤其是现在正主还在……
陆令姝在挑书,听到身后有动静也没在意,以为他要帮自己挑书,谁知回头一看,却见对方将她堵在书架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眸色亦渐渐深了起来。
“姝姝。”
程循轻唤了她一声,将她拥入怀中。
陆令姝红着脸推开他,“不行,这里是书房……”
程循心里急的如同猫挠,尤其是妻子这娇羞的模样,更是撩拨的他心旌神荡。
陆令姝身子一软。
这火一点烧有些不可收拾,食髓知味的新婚郎君又体格健壮,真应了十八娘那句话——怎么也要不完,陆令姝感觉到他在解自己胸前系带时候,就知道又被这家伙给骗了!
“郎君,郎君,临淄郡王说有急事寻你!”
门外的有福喊道。
程循猛地停了下来。
自程循从书房离开后,一夜未归。
陆令姝心中放心不下,去寻程老夫人。
“若是我没有猜错,出征西突厥的事宜就要提上日程了。”程老夫人说道。
就在不久前圣人刚刚下旨将封为代国公主的孙月娘亲自送出了长安,意为代国远嫁,安定边疆。
对于西突厥,若不是这位老可汗实在有些难缠,圣人是不愿再兴兵事的,毕竟看着东西突厥内讧才是他乐享其成的事。
但颉罗实在过分,当初他那么疼爱晋王都能无所顾忌的将其重伤,可见其心不,进来又频繁在边塞挑起战事。
原本他想着他大周与东突厥和亲一事能令颉罗清醒一些,明白现在他西突厥所出的困境,可惜颉罗非但没有反思,近来反而又与邻邦吐蕃交往过密。
要知道吐蕃自大周建国以来可就没老实过,三无不时的就要与大周兵戎相见,前几年遇上了百年不遇的旱灾才消停了几年,如今休养生息起来后的第一件事竟然又是找打,这圣人如何能忍?
再得到线报之后,当即召了尚书台三相密议,最终决定联合东突厥出兵攻打西突厥,震慑吐蕃,以金吾卫大将军王汶为统帅,威武将军谢琦为朔方节度使,临淄郡王李矩为行营节度使,再潜一拨心腹副将于身侧议事,领军五十万出征西突厥,务必威慑叛逆。
第二日午时,副将程循方才归了家。
当着婆婆和小姑的面,陆令姝不敢问太多,毕竟她们都比她要懂,而她这个现代人在打仗面前就是一无是处。
程循看出了妻子的担忧,回房之后便抱了她轻声安慰,“你放心,圣人既然有意要从谨历练,就绝不会将他置于危险之中,王将军和谢将军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军,吐蕃那里独孤老将军一直守着,万一中间任何突发情况,我们便会三军会盟,到时候一个小小的西突厥,不足为虑。”
陆令姝这才放心了一些,不过转念一想,丈夫是一员武将,征战沙场是他的本分、亦是他的鸿愿,她不能因为自己担心就去干涉。
“我和阿家、徽娘在家等你,我会照顾好她们,你都不用担心。”
下定了决心后她决定不再提那些徒增伤感话,只是靠在丈夫温暖的胸膛里,轻声说道:“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十日之后,王汶点将出征。
离别前夜,陆令姝一晚上几乎都没有睡。
大约卯初——凌晨五点的时候,她听到程循起床,便也拥着被子起来了。
“这件软甲是我特意为你缝的,你一定要时时穿在身上。”
妻子半挽着一头乌黑的青丝,郑重嘱咐他。
软甲贴在中单里,外面又套上军中的细甲衣,最后才是兵甲。
陆令姝不放心假手他人,软甲是自己自己一针一线缝的,兵甲也是检查了好几遍才为他上身的。
程循看着她纤纤十指上的薄茧和血洞,心疼不已。
但离别时刻,仿佛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他脉脉的注视着她,忽而托着她的下巴,蜻蜓点水似的碰了碰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