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南苏醒来已经有好一会儿了。 跟着面前的矮子大眼瞪小眼也有好一阵子。 心里不禁纳闷,这小不点儿,谁? 小男孩三岁左右,圆圆的脸蛋儿,大大的眼睛,帽子底下可见光秃秃的脑袋,有明显的小肚子,小短腿儿。 他盯着男孩的眼睛看了足足半分钟,瞳色为什么是蓝色? 眼前的小男孩无疑也在打量面前这个比自己大高个儿。 目标人物,性别男,骨龄19,身高181.5cm,体重60kg,腰围哔.....栗色短发,白衣黑裤,自信又骄矜。 良久,小男孩默默地接受了这个现实,踮脚扯住男人的袖口,软绵绵的撒娇,“爸爸,我是Acre。” “!” 方南苏一个机灵,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这一定是噩梦! 他才19岁,还没有女朋友,这么大的儿砸哪儿来的? 他自己也生不粗来。 “Acre?” “爸爸?” 男孩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大约是察觉到男人的抗拒,眼底满满的委屈。 N市中心广场。 头顶是热辣辣的太阳,一大一小两个人蹲在十字路口,身边有晒得黑溜溜的交警在执勤,汗水爬满了脸颊,嘴唇干裂。 Acre抱着爸爸的水小跑着靠近年轻交警,昂着脑袋将双手举高,凑到他的胸前。 “叔叔,喝水。” 方南苏伸手拿水,在地上摸索了半天,摸了满手的灰。偏头一看,自己刚拿出来的水瓶不见踪影。 不远处,小个子不遗余力的将双手捧过头顶,站在他身旁的交警执勤的同时,还要分神安慰小男孩,汗水浸湿了衣襟。 他站起身,随意的拍拍手,抬步走过去。 交警看见他,就像看见了救命恩人。伸手拍了拍小家伙的后脑勺,示意他看过去。 Acre偏头一看,大眼睛亮的发光。“爸爸,我请叔叔喝水。” 闻言,方南苏走过去,抱起小家伙,无奈道:“Acre,不要打扰叔叔工作。” 他望着马路对面热闹的市中心超级卖场,还有穿着热辣的年轻女郎,微微挑眉,认命般将心中的疑虑问出口。 “请问,现在是公元多少年?” 果然,年轻交警露出看向智障般的表情,不过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很快调整内心想要骂人的冲动,耐心对着一大一小解答疑惑。 “现在是公元2007年,8月18日,下午两点零三分。” 车流终于开始蠕动。 方南苏调整了系统的时钟,冷不丁糯糯的声音,还带着疑问。 “已经是两点零五分二十四秒了,爸爸。” 男人的动作一顿,蹙眉,咬了咬下唇,“你知道?” 下一秒,男孩已经抱住男人的大腿,扯着他衣角,让他蹲下身。随后撩起衣服下摆,将肉呼呼的小肚子露出来。 “因为我是Acre。” 看见小家伙肚子上操作屏,隐约地电流声,方南苏终于接受了现实。 他真的把Acre带过来了。 变成一只机器人小孩。 这只机器人管自己叫爸爸。 消化完这个天雷滚滚的消息后,方南苏抱起Acre,轻轻拍了拍小脑袋,连哄带骗,“走,先给你找个窝,你都漏电了。” 。 “啪。” 周围跟着传来吸气声。孙奕指着面前的女人,怒声呵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刚说完,孙奕顿了顿,突然皱了皱眉,揉了揉微痛的手指,扭着腰走向导演。甜腻腻的撒娇,“杨导,这一遍没有演好,我们再拍一次,好不好嘛。” 说完,还靠在导演身上蹭了蹭。 导演立刻笑着答应,顺便捏了把她柔软的腰。 工作人员各自忙开了,秦姿抓紧时间拧了拧手里的毛巾,第一个冲上去,小心翼翼的贴在女人的脸上,眼睛里泪水又开始打转。 小声替自家艺人叫不平:“那个孙奕,简直气死我了,小焉,你的脸都肿了。” 闻言,女人只是借着不远处的不锈钢水杯瞥了眼,毫不在意。她接过手机看了看时间,独自走过去,靠着不算赶紧的水泥柱子,拨通一个电话。 不多时,电话被人接听。 “颜颜,在学校好好学习,晚上回家早点休息,睡前关好门窗,家里需要什么给我打电话。” 那边的人不知说了什么,女人这才勉强的笑了笑,捏了捏眉心,故作轻松的开口。 “还算顺利,一切都好。” 路过的男主角孟修无意听见这句话,撇了撇嘴,仿佛刚才被人扇了几十个巴掌的人,不是她。 逆着霞光,他看见那个年轻艳丽的女孩,留着齐腰的长发,一袭红色长裙,手腕处一串蓝色手链,有些年头,五官是难得的精致漂亮,一双媚眼如丝,懒懒地靠在斑驳的石壁上,似醉非醉,举手投足,彰显媚态。 青丝落下,挡住红肿的左脸,低眉时,让人不禁想要怜惜。 也正是这样让人惊艳的样貌,惹来诸多非议。 剧组的人心里都明了,孙奕扇了一下午的耳光,一场情变的戏拍了一遍又一遍。导演假装看不见,任由她被刻意的打骂,时不时跟着应和几声,嫌弃的一次次打断,一次次重拍。 念及此,孟修微微叹了口气,这样艳丽的女子,在这几个圈子里,没有根基,又不愿妥协,走得都不长。 可惜了。 徐焉挂了电话,就静静地看着远处落霞余晖晕染了半片天空。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和妹妹一起,在家门口追逐玩闹的时候,妈妈从厨房窗户温柔的看着她们,柔声劝她们别让汗水湿了背。 她和颜颜哪里听进去这话,每次跑得满头大汗冲进厨房,从水缸里舀一瓢凉水,咕咚咕咚灌下肚子,燥热的暑气被冲散了大半。 难得回忆起这么久远的往事,在这漫天的霞光溢彩里,女人嘴角上扬,伸出手挡住不小心装进眼底的光。 。 这场被打的戏拍了三个小时,剧组工作人员再怎么看不过去,还是没吭声,导演有意袒护,又有投资方撑腰,就算她耐不住脾气闹又能怎样呢。 反倒会失去这得来不易的机会。 徐焉小声叹口气,抚上额头,忍不住蹙眉,头痛。 比起脑子里像是被人猛地一阵敲打般的钝痛感,刚才被刻意扇的几十个巴掌都显得那样微不足道。 午睡时,她好像做了个梦。 梦里的女人如她今日一般,穿着一身火红的长裙,支起画板,拿着黑色的画笔,蹙眉思考,门外响起猫挠门的声音,尖锐的猫叫声似乎刺激到女人,拿着画笔的那只手一抖,在画纸上拉出一条格外突兀的斜线。 她起身匆匆离去,踢倒了油料盘,鲜红的颜色泼洒了一地,也溅到了女人的小腿上。她顿时停了脚步,愣愣的盯着自己白皙的皮肤上那抹艳丽的色彩,眼睛里被红色填满。 后面的画面很乱,她记不清。依稀看见女人虚弱的倒在血泊中,淡然赴死的模样。 她吓得惊叫起来,慌乱中那个女人的手机屏幕亮了,一通电话拨了进来,只是,手机的主人再也不能接听这一通电话。 她试图回拨电话,或者,她是想要叫救护车,可是她无能为力。 回头时,正好跟躺在地上的女人的视线对上,眼睛里绝望让她心惊,仿佛自杀对于她而言,就是一场救赎,一次彻底的解脱。 。 徐焉从梦中惊醒,满头的汗。 秦姿跑过来,担忧的看着她,递过来一杯温水,也被她无视。 喊了好几声,她才怔怔的回过神,这才感觉到后背渗出的冷汗。 她看清了那女人的眼睛,还有她的模样。 转过头,对上镜子里那个还穿着戏服的自己,鲜红的长裙,齐腰的黑发,还有一举一动妩媚如妖的那张脸。 那跟梦中女人一模一样的脸。 这个梦太诡异,梦里那位倒在血泊里的女人,浑身透露出的决绝和冷漠,那双平静的眸子,专注的看着某个方向,与她视线相接的那一刻,好似遇见了熟悉的人。 尽管不曾说话,那种突然袭来的心意相通之后,是感同身受的刺痛。 徐焉捂住心口的位置,她读懂了她的情绪。 与其说,徐焉见到了过分熟悉的故人,不如说她看到了她自己。 。 连带着这场争执的戏都拍的不甚理想,甚至在对方一遍又一遍刻意的侮辱时,完全来不及反应。 夜戏结束,已近凌晨三点。 公司的车接了同公司人气更高的艺人,早早离开。秦姿打了好几通电话,对着电话那头气得直跳脚,奈何对方道出各种理由推脱。 夏天的夜晚,连风都带了热气儿。 换下戏服之后,压了整天的疲惫蹿上每一根神经,昏昏欲睡。 徐焉慢慢走过去,拍了拍秦姿的肩膀,“酒店距离这里不算远,咱们走回去。” 闻言,秦姿懊恼的揉乱了短发,抓着女人的手腕自顾自的往前走。 徐焉拍了拍发昏的脑袋,努力睁大眼睛,看清好友的脸色,她缓缓道:“小姿,别气了,你走慢一点,我跟不上。” 无奈对方用另一只手抓着她,催促道:“快点走,回去睡觉,不然明天你这黑眼圈抹四层粉都遮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