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苏霆对江轻鸿所说,与之前叶小蝉潜入慕容山庄打听到的消息十分吻合。
所以慕容瑾是心甘情愿的。
慕容瑜与慕容瑾的关系一向很不错,所以也未在这件事上太过反对,而且与苏家化敌为友,从许多意义上来说都是一件很有益的事。
只是慕容宗还一直心存顾忌。
苏家与慕容世家积怨已久,难免有一时解不开的心结,这些随着苏家的努力,还有子夜的步步紧逼,也都变得不是问题。
就算慕容宗不理会女儿的心意,但慕容世家的生死荣辱却是一副很重的担子,压在他肩上,放也放不开。
这一点苏霆心知肚明。
即便如此,他也还是给足了慕容宗面子,三番五次亲自上门,摆低姿态,给足了这位长辈应有的气派与面子。
因为苏霆明白,在这件合则两利,分则两难的事情上,慕容世家与他们苏家一样,也是处于避无可避,退无可退的境地。
慕容世家虽已没落,却仍没有丢掉慕容世家的规矩与尊严,慕容世家的人一向以自己的姓氏为荣,他们的高傲是骨子里的天性。莫说还是称霸一方,就算是如今辉煌不再,他们也一样是不会向任何人低头的。
这些都是苏如山告诉苏霆的。
做了大半生的对手,苏如山对慕容世家的了解更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慕容宗半生叱咤风云,从没有怕过任何一个人,而这个不善言谈,性格倔强的老人也几乎从未有过柔情的一面,包括对妻女。
慕容老夫人是个心肠慈悲的信佛之人,常年深居简出,夫妻感情极为平淡。而唯一的女儿慕容瑾,因自幼体弱,许多年都在外养病,父女关系也较疏远。尤其是慕容世家的规矩极大,对自家人的要求也甚多。
虽然自从有了义子慕容瑜之外,慕容宗就将多部分的心力都放在了栽培这个慕容世家的传人身上,对女儿的关心自然会少许多。
女儿家大了,做父亲的就更捉摸不到她的心事了。
听说这位慕容小姐性情柔顺乖巧,一向都是逆来顺受,甚至连顶嘴也是很少有的。但就像有些人一样,表面看起来或许软弱可欺,但内在品性却是执着而要强。这一点,慕容瑾更像她的父亲。
慕容瑾也不愧是慕容世家的小姐,一旦她认定的事情,是谁也不会轻易改变的,包括慕容宗。
就像她那段曾经轰轰烈烈过的感情一样……
所以这桩婚事原就没有外人看起来那样的功利与目的,心灰意冷也好,放宽胸怀也好,至少慕容瑾并不是迫于无奈,在这场看似政治的联姻中,她并不是被牺牲的那一个。
江轻鸿也愿意相信,苏霆说的是真心话。
只要慕容瑾愿意敞开心怀,苏霆愿意付出真情,他们或许能成为很幸福的一对。
叶小蝉一定是明白了这一点,后来才没有再去慕容山庄多事。她的眼睛是很毒的,一个女孩子看另外一个女孩子的心事总是更容易些。
无论如何,慕容瑾的决心都是自情自愿的。
现在,江轻鸿倒但愿这位慕容小姐不是一时冲动。
他笑了笑。
“别人都说这慕容小姐迟迟不嫁,只因心有所属,难道苏兄就不担心吗,女人心如六月的云,从来都是阴晴不定的。”
江轻鸿虽然说得含蓄,苏霆却听得明白。
苏霆的神情倒很平静,他轻轻舒了口气,“说半分不担心也不是实话,但是多余的担心是没有用的,人有时想得太多,反倒容易生出一些无端的困扰来。所以我索性不去想,不去为还未发生的将来担心。有句话说得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当车到山前必有路吧,否则我真怕自己会被压得喘不过气呢。”
他轻轻一笑,笑容中的无奈分外鲜明。
江轻鸿含笑,眉宇微扬道:“那苏兄你自己呢,就算慕容小姐决心敞开心怀,苏兄是否已处理好自己的感情,准备好一切了?”
苏霆大笑。
“江兄这算是在替慕容小姐担心呢,还是在探听在下的私隐呢?”
江轻鸿意味深长的轻笑着答道:“都算是吧,苏兄少年意气,游历江湖多年,遇到一两个红颜知己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难道还怕人知道?”
苏霆无奈道:“这一点在下比起江兄就差远了,不怕江兄取笑,在下行走江湖,除了磨砺性情、增长见识之外……”
他微微停顿,又补充道:“当然,我也曾十分眷恋那些纵情山水,淡泊悠闲的闲云野鹤日子,但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我也知道苏家这样的地方是绝容不下一个出身江湖的女子,所以一向注意又检点,从不敢随意纵情的。”
他的神情有些细微的变化,或许是回忆往昔,难免有感慨。
江轻鸿浅笑,手指一晃,摇头。
“苏兄,说好了无话不谈的,你这就不应该了。我与苏兄相识之时,苏兄不就正为情所困,郁郁不快么?”
苏霆淡淡笑道:“哦?有这回事,许是太久,在下怎么想不起了。”
见苏霆耍滑头,江轻鸿说着就皱了皱眉,眼波一动,似在回想。
“奥,对了,就是那个江南船楼边,叫做小莲蓬的渔家姑娘,你不是也对人家动了心的?”
“小莲蓬?”
苏霆大笑。
“原以为是我记性不好,想不到,记性不好的另有其人。若是那个爱慕江兄的小莲蓬知道,江兄虽然没有忘记她,却将她张冠李戴给了在下,我想那小姑娘一定会伤心的要死的。”
在他大笑不止间,一旁的苏安听到这话也不由笑了笑。
江轻鸿的眉心皱得更紧,不依不饶的追问道:“怎么,不是小莲蓬?”
他刚问完,又回忆着喃喃道:“不错不错,不是小莲蓬,那就是小莲藕,还是小莲子……”
他想了半天,苏霆与苏安就相视笑了半天。
最后江轻鸿终于苦着脸,一拍自己的额头,遗憾道:“哎,看来我确实是张冠李戴,真是委屈了苏兄了,苏兄莫怪!”
“委屈倒是谈不上,不过在下这清白的名声要是毁在江兄的迷糊上,那我可真是含冤莫白了。”
苏霆笑了笑。
“也不对,就算谁的头脑有迷糊的时候,江兄也不会的。说来说去,我想江兄是在诈我。”
“这怎么会,人是不会无缘无故迷糊的,但是苏兄不要忘记,酒却是可以使人头脑变坏的。”
江轻鸿砸了咂嘴,不由感慨。
“从前小叶就时常在我耳边唠叨,起初我还不信,但是这一阵子,我总觉得很多时候会有力不从心的茫然。大概喝太多酒的人本就是清醒的时候少,糊涂的时候多。一个人若是常常糊涂,做起事来也难免就不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