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楠第一个不答应,“男子汉大丈夫,还怕这个?区区太阳而已。”
于是,谢辞渊出门的时候,后面就跟了一串。
等到了工地上,谢辞渊一眼就看到了妙缘。无他,只因为妙缘最近忙的,实在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一个光头和尚穿着一身邋遢的和尚服,在众人之中,实在显眼。
如今庄子的各处该注意的点,妙缘都已经跟工人们交代清楚了,他之所以还泡在庄子上没有回去歇着,是因为在忙着那个大型水车的事情。
庄子各处建筑其实都比较容易建,难得是那个水车。
实在是太大了!
到时候只怕还得另外想想办法。
见到谢辞渊过来了,妙缘便笑道:“明明是你的庄子,却不见你自己上心,倒是贫僧,每日都来。”
“到时候,这里肯定会留你一间住所。”
“我贪的是那住所吗?我贪的是你的脑子,偏偏你还就喜欢卖关子。”
谢辞渊从怀里将那一沓纸掏出来,递给妙缘,说道:“你帮我看看这个,我觉得这法子还是很可行的。”
妙缘结一看,原来是烧砖的,而且还是烧什么冬暖夏凉的转头,可真是闲得慌。这人生不就是一场修行吗?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事情呢?冬天太冷,是能冻死人的,有个暖炕也能扛过去的,但天热那不是忍忍就能熬过去的吗?
这是磨练一个人意志力的好时候,偏这位脑子里装了天地至理的男人,就是吃不了那份苦。
若叫谢辞渊知道妙缘心里在想些什么,定然是要呸他一脸的。换做是他,待在代有空调冰箱手机的年代,那一颗侍奉佛祖的心,还不定会被腐蚀成什么样子呢。怎么好意思说他呢?
妙缘看完之后,说道:“看起来头头是道,像是能行。但我是搞机关的,这玩意我看不懂,你问我是问错人了。”
说完,他又盯着谢辞渊,“你这么长时间窝在书房,就是再想这种事情?有这个精力,你怎么不想想怎么改良一下如今的铁皮,让它在水里也不容易生锈?怎么净想着这事呢?”
“这也是正经事啊。”
“可我刚刚粗粗看了一下,这砖头就算能够烧制出来,价格也必定不会便宜,到时候肯定还是只有富人能承担的起。只有少数人能用得起而无法普及的东西,在我看来,就是毫无意义的。”
谢辞渊还是第一次如此直接的感受到妙缘的善,也忽然意识到,纵然他的机关术出神入化,纵然也会造弩车,可他到底还是一个和尚,也还是有一颗佛心。
他看到的,是众生之苦。
他不满的,是阶级的差距。富贵人家追求生活的品质,精益求精,而贫苦人家却还在为了生存苦苦挣扎。
这是不公。
“佛说,众生平等。”妙缘说道,“我知道,这很难做到,我在敲着木鱼念着经的时候,也会想自己能做什么。儒经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觉得这很好我喜欢儒经所描绘的大同社会。我知道我的想法不切实际,但实际上,你这个东西若能做出来,也是有意义的,至少是对一部分人有好处的。抱歉,刚刚是贫僧口不择言了。”
谢辞渊明白妙缘想说什么。
妙缘平常什么也不说,谢辞渊总觉得这人不像个和尚。
他不会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不会说出家人如何如何,时日久了,甚至周围人都有一种这是个假和尚的错觉。
而如今,谢辞渊明白,妙缘不是不想说,只是他的心中的佛理太过于理想,他自己也很明白,很难实,所以就不去说。
他只做。
哪怕自己的行为,只能让他靠近他的佛理世界一点点,他也觉得是有意义的。
他也不是真的觉得这冬暖夏凉的砖没有用处,毫无意义,他只是觉得自己懂得很多,明明可以用自己懂得的东西,去做其他的更有意义的事情。
妙缘还想继续解释什么,谢辞渊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什么也不必说了,我懂,我都懂,你真是”
生不逢时啊!
他若是生在代,一定是个社会主义坚定的接班人,在佛门中,也将社会主义发扬光大。
“阿弥陀佛。贫僧有时候也会生出妄念,会去想,为何施主口中的那本海外博物志不是被贫僧看到呢?”
二人的对话,魏琏几个小的都听的分明,最小的那两个听着似懂非懂,谢东只满脸崇敬的看着谢辞渊,魏琏听的若有所思。
等他们都说完了,他才开口说道:“先生,大师,咱们大靖治下百姓,已经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