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9 韶关(2 / 2)晚来天欲雪(探案)首页

这又是什么相识?

沈晟钧转身,便看见萧凌燕正拨开那僵直直的徐元盛款款踱步,着了一身郡主宫制白服宽衽,脸上略有讶然神色,嫣红朱唇一点,几乎叫沈晟钧认不出:

“下官见过临江郡主...”

他正欲恭襟敛衽,俯首以礼。

"欸。"

纪酒月在前,闻言一下反手扣住沈晟钧尚未抬起一半的手腕,抿唇对他故作温柔道:

“少卿大人,钦差在外,不拜正二品之下,可还记得么?”

不远处原本笑意容容的萧凌燕忽然神色一凛。

卷录中有提及不日前临江王萧翊病薨,因而萧凌燕着了低调丧服,尽然尚未过百日,可她已然成了名正言顺的临江郡主。

可京畿对诸郡王之权慎之又慎,尽管诸郡王贵为皇族一脉,几乎是架空抽离,视郡王同道辖文武相交为触禁,涉州郡官务为犯上,此为昭法铁律,萧凌燕不可能不知道。

此举一并触禁犯上,纪酒月原本没认出来那不起身对她恭礼的是谁,现在明了,攥着扇子抱起胳膊来。

徐元盛赔强笑赶着前来,正欲开口解释打圆场,谁料那临江郡主倒直直走向纪酒月,眼睛却看着一边的沈晟钧,面上春风明媚地挑眉笑道:

“纯昀,这位便是诏书令大人么?倒与传闻中不甚相似。”

纯昀是他表字,唤表字以示亲疏,沈晟钧微愣了一下,萧凌燕此番,分明是借他故意气一气纪酒月罢了。

“纯昀?”

纪酒月闻言一停,扬起眉毛。

萧凌燕见她提起兴致,便前来意图挽她,她贵为郡主,早于这富贵夫人间学得了几番勾心斗角的法子,此刻故作那王族闺秀的气魄,颇为大度地微笑道:

“纪大人有所不知,本郡主与少卿大人少时便是相识...”

可是诏书令大人展了扇子,饶有趣味地打断道:

“旧相识,是么?”

沈晟钧眯了眯眼,看着她扇上一枝梨花招来摇去,一幅风流别致。

萧凌燕这句话于谁都套不到好,她生在江陵,远京畿已久。那“八方令”使诸侯王皆疲惫怠惰,安于一方,昭京其中种种,她尚认识的浅薄,而这些小把戏在纪酒月眼里,怕只像是跳梁小丑。

“诏书令大人莅临,还望临江郡主自重。”

沈晟钧淡淡地回道,用了疏离的称呼,敛眉避开了萧凌燕僵直的眼神。

“亦请郡主节哀。”

纪酒月见状冷哼了一声,并不理在一旁的萧凌燕,而是拂披风径直入座接了茶,茶盏下偏头看了沈晟钧一眼,她眼尾修长冷冽,眸中毫无半分怜惜。

她对徐元盛冷冷道:“愣着做什么,要本官来此喝西北风么?”

这席开得好不容易,徐元盛左右讨不得欢喜,一团眉毛皱着便没再舒展,只好出下策招了舞妓,一人侃侃而谈些无所谓的江陵琐事民俗,苦苦相撑。

纪酒月捡了几样精致的小菜吃,听得耳朵起茧,喝了杯底的酒,后面的酒侍要来给她添,被她挡了。

“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1]”

那淡藕荷色琵琶女指如玉葱,拨弄了两声琵琶,声细如蚊地唱了几声调子,好不慵懒。

纪酒月松松地靠在椅上打扇子,看着眼前剑姬软若无骨的身段随乐舞那《剑歌行》,舞得如同条无病呻吟的蚯蚓,禁不住蹙额闭了闭眼,状似无心道:

“徐大人,使臣本官倒有一案尚毫无头绪件事,还要谢过徐大人?”

这徐元盛正侃侃而谈东西乱扯,未曾想过纪酒月直忽出此言,当下愣在了位上,手心忽然汗津津洇湿了一片锦绣。

“纪大人这...恕下官糊涂,竟不知有何...”

“哦?”纪酒月听了好似甚是不通,刻意回头看了沈晟钧一眼,摸出那一张梨花帕疑惑道,“徐大人赠本官两支羽箭,本官还未谢过。”

着两只羽箭直让那徐大人四肢百骸如坠冰窟。

自沈晟钧那夜只捡了那一半的箭头,给他只留下了半只惴惴不安的羽毛尾,那羽毛隔靴搔痒,只搔的他心神不宁,如坐针毡。

他心中有鬼作祟,一见便明了,又怎的风平浪静,竟哭丧了脸,抬袖子鼻涕一把,呜咽道:

“大人,下官有罪,下官未能尽到下官的职责...”

纪酒月轻轻反问道:“尽职责?”

乐妓戚戚哀哀只唱到“玳筵急管曲复终,乐极哀来月东出。老夫不知其所往,足茧荒山转愁疾。[1]”调子转低,那浓丽紫衣的舞妓亦随着恍恍然,不知剑尖欲送往何处去。

铮——

萧凌燕何曾见过此刀光剑影的宴席,当即“啊”了一声,直直看向纪酒月。

诏书令大人的扬手将扇子甩出手,稳稳将把那醉酒的剑尖深深钉入地上一层氍毹,那两个小倌慌乱逃至屏风之后,一时四座皆惊,无人敢语。

沈晟钧不动声色地放下筷子,道:

“府君大人何事有难处,但说无妨。”

徐元盛一时面红耳赤若金纸,浑身发颤,桌下攥了打湿的袖子,眼睛避开萧凌燕及这一干众人,终于吞吞吐吐道:

“大人,大人可知...为何本下官如何都要邀郡主至韶关春一同赴宴?”

萧凌燕忽然冷不防被提及,古怪地看向他:“徐大人可说是有故人。”

“不是!”徐元盛惊慌失措地指向萧凌燕,尖声发颤呜咽中竟似有哭腔,“是那已薨的临江王逼迫下官对那马贼纵容至此,下官,下官的小儿尚被临江王豢养的马贼掳了去啊...”

萧凌燕惊道:“放肆!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