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5 花魁(2 / 2)晚来天欲雪(探案)首页

秦昭南皱眉,忽然捉襟道:

“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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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明七年·临江仙】

汤池上一柱香快烧到了根,时候已近三更。

那惊鸿台边的一笼小帘轻启,幼云一花扇掩面,提着那藕花裙角颤巍巍扶出来,冠一只银孔雀正是明光粼粼。此冠一出,临江仙登时声贺沸盛,看来是期望已久。

纪酒月听了动静,柳眉稍动,倚在偏间处敲着扇子作壁上观,她看不见那花妓面容,只见得这银冠骇人,便存了一分细密的掂量。

是什么人,会拿这等银冠出来选魁,究竟是烧得慌,还是家贫为娼?

难说,难说。

幼云甫一在那莲花台落座,一脉弱风扶柳,手上捏了凤头花指,缓缓起身,那身上四处的银铃轻晃,恰似鸟声婉转。而半晌过后,这正幢画楼,竟真的百鸟声四起!

是一曲百鸟朝凤的舞。

时不待诸君,那琉璃瓦片只如落雪纷纷,落在汤池之中,金凤露在汤池一边招徕送往,面上一派春风。眼奴正站在最高处瞧着这落英缤纷,面色沉静地与一旁的杜娘报数。

有人哄然做声道:“幼云姑娘必能当举魁首!何不一现真颜,让我等都仔细瞧瞧,究竟是什么模样的花容月貌?”后面亦符合道:“是啊,但叫那点了去的一睹真容,实在太亏。”

金凤露在此中嬉笑怒骂道:“你们急什么,都不怕吓着姑娘,净在这胡闹的,有那本事,怎得不多仍些粉琉璃啊?”

一旁的小厮亦跟着长声宣道:“当刻恩公——琉璃之首属海棠阁公子。”

被提及的海棠阁纨绔公子已是满面红光,早与旁人拱手相贺了。

纪酒月倏忽偏头找了找沈晟钧的影子,却正正见他望向这边,露出个浅淡的笑意,现在这模样属实不像个浪迹花丛的爷,独独无意揩她油的时候像些。

眼瞧着这琉璃雪渐息,纪大人冲他抬了抬下巴。

沈晟钧戴着帷笠掩面,抬手将那荷包一丢,本就系的松垮,半空弹指一枚棋子,恰巧将荷包撞散,一时纷纷雨落,溅起汤池朵朵水花,只若大雨如瀑。

眼奴目若星子,只定睛查视,口中念念有词。

待那水花落定,小厮又通红着脸高声道:“琉璃之首当属牡丹阁——”

这话未尽言,忽然一玄衣公子拨开众人,打断他道:“暂且不急。”说着拨开手上的银纹黑匣,那机括轻启,里面密密匝匝盘放的,竟是满匣的粉琉璃!

台上一曲将尽,鸦雀无声。

金凤露见此亦愣道:“这位公子,这是你要点选的——琉璃瓦?”那玄衣客不语,而是抬手遥指云琅桥边一道独独紧闭的门扉,方才闷声说:“我家主子。”

纪酒月心中一动,忽然转身向那闭门阁摸去。

可未等她踏上云琅桥,那台上幼云忽然晃了一晃扇子,见玄衣客后面上大骇,探手从袖中取了一只修长银笛,横笛而奏。

这调子极其尖利,不符宫商角徵羽,只叫人听来头痛欲裂。

这楼中原本低眉顺目的艺伎茶侍应声而动,竟然纷纷从袖中掏出银器合奏,声乐崩裂。

诸位浪客面面相觑,不知何事突发,直到有人尖声喊了一声:“那是什么!”

这八方阁中忽然四处蹿出几缕极细密的金色烟尘,然而这烟尘随着笛中杀伐声起,便愈发浓烈散布,逐渐发出了巨大的“嗡嗡”的声响。

“是,是虫子!”

极细的金丝飞虫钻入浪客口鼻,无孔不入,表面毫发不损,却在顷刻使人七窍血流不止,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周围的香炉中还在源源不绝地升起这赤金色的细烟。

“快跑!”

至此,临江仙中大乱。

沈晟钧单手凌空翻下雅阁,将本来就惊慌失措的浪客又吓了一跳,冷脸抽剑直向那玄衣客,中间摸了三枚燕尾钉直直甩向莲花台,不料被那幼云轻巧躲过,一时剑花错乱。

花魁不复柔弱,转而起身跃向高处惊鸿台,笛声暂歇。纪酒月看了一眼那紧闭的门扉,抉择一瞬,还是转而踩着廊桥跟向惊鸿台。

更多的玄衣刺客追向那些银衣小妓,一时竟不辨敌友。

笛声又起。

那玄衣人不愿与之缠斗,沈晟钧亦适时察觉出了他受这笛声的催动,不可控地滑向一个无底深渊,他全身的骨头闷疼,内府扭曲。

他猛地抓住了身边雕花栏才稳住身形,修长的手指被攥出了青白色,另一只手抬手按住风府穴,尽量皱着眉毛凝神,远远地看着看着惊鸿台上的动静。

而头上那虫,快下来了。

他颤着手从腰上的蹀躞里取了夹火绒的两块燧石,剑鞘把火石甩向了惊鸿台旁极其易燃的苏烟暗花纱。

不出所料,火苗吹灰般迅速地蔓延到了惊鸿台。那金烟当即一远,火舌舐处四散。

这虫子怕火。

惊鸿台上,珺瑶背对着一身雪白的幼云,换上了一身重紫色短打圆领夜行衣,带着与先前裙子一样的凤凰翎羽暗银纹。

“公主,他们疯了么?”

珺瑶一向冷淡的声音里出现了罕见的焦躁,她手上银链鞭的薄片在窸窸窣窣地抖动,脚下传来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狡兔死,走狗烹!”

她凭栏看着那些黑衣客与侍娥缠斗,用得具是赶尽杀绝之势。

“公主?你们是什么人!”

纪酒月转扇而出,一着划破轻纱,翻身站稳在惊鸿台上。

而那扇子叫一条银链狠狠地牵住,斛旋半圈,便带着劲风转圜而回。

她抬手捏了扇,手心全是汗珠。

剑在换这身颇为累赘的衣衫时就落在了梨花阁,这扇子近身尚可,与那缀了削薄银片的银链相比,实在微薄不堪。

果然,那银链窸窸窣窣,灵活而至,那扇子挥去,只能堪堪一挡。

纪酒月踩着台栏跃起,那玉扇展开,单手而转,忽然无数金针霜飞霰射,竟如有钉钩之力,生生将那银片钉透撞歪。

那公主笛声骤停,忽然娇喝道:“这火烧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