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段这两年眼睛有些花了，给病人看病输液打针都需要戴上老花镜，最近写字和看手机也费劲了，他没事时最不爱戴眼镜，压得他鼻梁难受，所以没有病人的时候他就躺在躺椅上休息也不想刷手机。

上午打发走了一个感冒咳嗽的小伙子，趁着没人的功夫他拧开了收音机打发时间。

收音机里很清晰地传出来一把甜美的女声：“听众朋友们上午好，现在又到了整点播报实时路况信息的时间了，朱雀门大街自西向东…”

老段不爱听这个节目，正想切换到别的电台，此时微信的提示音响了一声，这还是任宇强给他换的铃声，说是这个铃声的音量最大，省的你听不见。

老段戴着眼镜在刷微信朋友圈，刷着刷着，他就停了下来，紧紧盯着任宇强昨晚发的那条网页链接。

果然，是最坏的结果，任宇强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老段颓废地长叹了一声，窝在躺椅上心里堵得慌。

老段眼神放空地看着诊所的地板，有一束阳光照进来，光柱里飞舞着无数细小的灰尘，这像不像我们的一生，和光同尘，向死而生，一边努力一边绝望，一边崩溃一边希冀？

老段觉得自己老了，这么容易就脆弱伤感，他坐起来调整了一下心态，给任宇强留了一句语音：没心肝的小子，看到信息回复我一下。

过了一会儿，任宇强发过来一条语音：老段，这会儿你又闲得发慌了？

老段听着任宇强暗哑地很疲惫的声音，心里很酸，他懒得打字，直接用语音说道：把你银行卡号发过来，我信不过那个平台，万一他们不把钱给你怎么办。

任宇强呵呵地笑着：你想给我打钱啊？得了吧，那都是你给自己攒的养老钱，你儿子又指望不上，你留着自己花吧。

老段有些急眼了，对着手机大声说道：几千块钱我还是能拿的出手的，别废话，婆婆妈妈，我最看不上你这个怂样。

老段等了一分钟，任宇强没有任何回音，他又说道：臭小子，别跟我玩捉迷藏，说话！

任宇强没有了嬉笑，他的声音开始低沉：老段，你不怕我是个骗子，拿了你的钱，却再也不回北京了？那你的钱就打了水漂，你想哭都来不及。

老段哼一声：你那姑娘还在北京，你插上翅膀飞也会飞来，我还不了解你？就算你没钱还我，我做的也是一桩善事，为自己行善积德，这是大功德。你老爹正是用钱的时候，你不来北京挣钱你去哪儿弄钱？你老家能挣几个钱？

任宇强的声音里都是凝噎之感：老段，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对我的好，我一辈子都不会忘，可我真不能拿你的养老钱。你要是个大富豪，无论你给我多少，我拿着都不会手软……

任宇强还没说完，老段就打断了他的话：你教教我，微信怎么绑定银行卡，我用微信给你转过去，唠唠叨叨个没完了你。

任宇强说道：我再有一个月就回北京了，到时候我再教你吧。老段，我要是说我现在想哭，你是不是更看不上我。

老段不自觉的眼眶发胀，他低声说：对，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头可断膝盖不能弯。强子，卖早点的老徐会捣鼓微信，我学会了就把钱给你转过去，你就安心把钱收了，改天你挣了大钱再还我，也是一样的。我不高兴你跟我犯犟，跟我家臭小子似的，他一犯犟我就揍他，你别让我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