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菜市场虫蝇乱飞,老菜叶子铺了一地,根本没地儿下脚。
不过,选择这个时候来买菜的,是不会介意这污七八糟的环境的。
陈竹在一堆皱巴巴的番茄里挑挑拣拣,摊子上的大妈认识他,好心地多给了他一捆大葱,“你还是学生吧,怎么天天自己买菜呀?你家里人呢?”
“谢谢。”陈竹脸都没抬,利索地将菜装进袋子里,给钱,走人。
卖菜老太跟旁边卖猪肉的唠嗑,“小伙子生得多俊呐,还在读书呢,天天得自己买菜做饭,真是可怜。”
卖猪肉的挥手赶苍蝇,叹了口气,“一年到头也没见他买几块儿肉,家里困难嘛。”他想起自己那个花钱如流水的宝贝女儿,笑道,“唉,我们家那个,简直不能比!”
陈竹走路很快,一路上探究的视线匆匆扫过他的脸,而后被他甩在身后。
他习惯了被人瞩目的生活,也习惯了独来独往。
旁人的议论声从来不会入他的耳,他亦从来不会对他人的生活指手画脚。
所谓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他明白,这世上人生百味,从来都得自己尝。冷暖霜寒自己心里有数就成,与旁人并无半分关系。
忽地,方才还走得飞快的少年,顿住了脚步。
陈竹淡定得如同看破红尘,却到底不过一个十九岁的少年。
他眼前的橱窗里,贴着一张红彤彤的打折海报。架子上崭新的篮球贴着“直降一百元”的红色logo。
红彤彤的打折海报,终于动摇了陈竹的心。
上个月还二百的篮球,这次直接打了五折。陈竹把手伸进兜里,默默数了数钱。
钱不够...陈竹拧着眉头,盯着那个篮球看了会儿,然后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还差三十多,够他攒一个多礼拜。
陈竹捏着口袋里皱巴巴的钱,谈不上多失望,因为从一开始他就降低了自己的期待,也做好了篮球被其他人买走的心理准备。
可忽然的降价,让他有了一种自己也能买得起的错觉。等到期待落空,失落的情绪在少年的心里砸出一个小坑,不甘心,也不爽。
还没来得及长齐羽翼的少年,品尝着求而不得的苦涩滋味。
他捏着口袋里的钱,静静地在橱窗外站了一会儿,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低落的情绪在推开家门的那一刻消失不见,陈竹愣愣站在门口,看着半靠在床头打游戏的人。
徐兰庭腾出一只手弹了弹烟灰,瞥见门口站着的人,挑眉一笑,“傻站着干什么,过来。”
陈竹沉默地拖鞋关门,将手电筒好好收在柜子里,然后一个箭步冲到徐兰庭怀里,猛地将人扑倒在床上。
他声音闷闷的:“不是要走么。”
徐兰庭招架不住,烟头险些烧着陈竹的头发,他撇了烟,一只手按着陈竹的额头将人推起来,“宝贝儿,这么舍不得我,嗯?”
陈竹一口咬在他肩头,轻轻用牙齿磨了磨。
“德行。”徐兰庭任他啃咬,一手继续打游戏,一手摸着少年手感极好的短发。
他能感觉出陈竹变化的情绪。
徐兰庭混的圈子里,各个是精英。跟他打交道的都是些人精,他混迹情场这么多年,陈竹这种毛头小子在他跟前,透明得跟溪水似的。
陈竹沉默之下的的委屈、兴奋,被徐兰庭一眼看破。
徐兰庭按死了对面的貂蝉,漫不经心地开口:“怎么了?”
“没怎么。”
徐兰庭瞥见门口装着菜的袋子,随意开口:“钱不够用?”他拍拍陈竹的脑袋,将床头的Rolex扣在陈竹手腕上。
只是,这个动作不知道触碰到了少年哪根敏感的神经,陈竹一把挥开他的手,冷声说:“不要。”
徐兰庭啧了一声,没有勉强。
陈竹一向如此,连根线头都不肯要他的。
刚在一起那会儿,徐兰庭给了陈竹不少卡,加起来不少于百万。只是陈竹轴得很,怎么都不肯要,也不肯花他的钱。
两人为此吵过,翻过脸。不过,后来徐兰庭一想,他不要是他的事儿,自己给了,他不用,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徐兰庭没有再勉强他。虽然卡上的钱陈竹都没动过,但还是每个月给他汇入一笔巨款。
钱货两清,谁也别欠谁。
“倔。”徐兰庭无心了解少年脆弱的内心世界,反正钱他给了,做到了问心无愧,便不用承受心理负担。
陈竹自己爱吃糠咽菜,节衣缩食,徐兰庭便随他去。
说到底,萍水相逢最重要的就是及时行乐,何必为不值当的小事儿吵架?
徐兰庭:“得得得,你爱怎样都行。”他不再僵持,看似退让,实则是不在意。
陈竹坐在床边,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说:“ 你就像那颗篮球。”
艹?徐兰庭气笑了,“你说老子是球?”
“一开始我很想要,可是我买不起。”陈竹说,“后来我就一遍遍告诉自己,我也没那么喜欢,不一定非要买。慢慢地,好像就真的没那么想要了。”
徐兰庭笑了,被他的小孩儿心性逗得不行。他按着陈竹的脖子,将人拉近些。
徐兰庭笑着在他脸颊上亲了亲,又亲昵地蹭了蹭陈竹高挺的鼻尖。
“原来是想买篮球不够钱,啧,小可怜。”徐兰庭内心不知名的地方被狠狠地摇了摇,露出连他自己都想不到的温柔眼神,“小朋友还差多少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