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出轨(2 / 2)月亮上的阿芙洛狄忒首页

连绵起伏的莽莽群山,怀抱着山谷里静谧的神水村。

正是初秋九月,漫山遍野的枫叶红得灿烂,这座小村庄像被团团簇簇的赤霞晕染。

晌午的阳光火辣辣地挂在正当空,蝉鸣掩映在一片葱翠之中。

村子最北面的一间土屋里,躺在山毛榉木床上的成澈醒了。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他半睁着眼翻了个身,抓起枕边的手机懒洋洋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传来的呼声几乎要刺破耳膜:

“阿澈,你真的去了那个全村几乎所有女人都自杀、天天闹鬼的神水村吗??!”

那中气十足的呼声属于成澈的发小,项宇。

项宇也是跳街舞的。不过跟成澈不一样,这家伙跳的是poppin’,也称作震感舞,主要通过震动身体的动作来展现舞蹈。

项宇长得高高壮壮,身材像铁塔般魁梧,人生爱好是时不时跑到成澈家里,脱光了上衣,抖动着肉乎乎的大月匈跳poppin’,然后对成澈狂抛媚眼:

“宝贝,看哥哥的震感舞,震撼吗?”

完全损友一个。

现在被这位损友吵醒,成澈揉揉眼,发出个单音节“嗯”,算是回答了。

这是他来到神水村的第二天。

神水村地处僻静山区,崎岖的泥土山路蜿蜒了几十公里才能走到山外去。可以说是与世隔绝。

村里虽然只有几十户人家,但却因为“灵异”事件频发,而在周边村县里赫赫有名。

大约在20多年前,村里的女人们开始接二连三神秘死亡。

后山上的树林里、从村子旁蜿蜒流淌而去的河流里、某处墙角旮旯的乱草堆里,时不时地就惊现一具女性村民尸体。

死亡的女性没有任何共同点。

有的尸体带伤,有的皮肤完好;有的是暮年老妪,有的是青年姑娘或牙牙学语的黄毛小丫头。从死者们的血缘上来看,彼此之间也没有任何必然联系。

开始时村民们人心惶惶,以为是山间鬼魅作乱,多次请了神婆神棍来作法驱赶,却毫无效果。

后来某一任智商在线的村长向县里汇报了此事。上边怀疑是恶性连环谋杀案,连夜派出多位得力干警驻村调查。

结果,经过近一年的细致调查,干警们一致认定这些案件全部属于自杀案,向上边做了汇报后撤出村庄。

但是大规模自杀的原因,却没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

女性村民们的自杀仍然在陆陆续续地发生着,像是有某种神秘力量在牵动般,不可阻挡。

村民们从开始时的人心惶惶,到后来竟然渐渐习惯。

上千年前,祖上就在这个小村里安身立命,繁衍了一代又一代。要离开世代扎根的村子进行躲避,大多数村民是不愿意的。

而且,躲又能躲到哪里去呢?大家全都穷得叮当响,没那出去外边安家的本钱。

也有部分人家忍痛送了疼爱的女儿出去,寄养到周边的村子里。但更多人则抱着“命已至,心安稳”的心态继续生活着。

如果谁家婆娘、女儿再出了事,那就是命,哭一哭也就过去了。

活着的男人们还是要继续活下去。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村子里的女性日渐稀少。

周边村子知道情况的都不愿意把女儿嫁进来,有外地不知道情况的,就算一开始嫁进来,后面一旦得知真相,哪怕已经生了好几个孩子,也一定会跑掉。

神水村就这样渐渐成为了“男儿国”。

这样的“男儿国”,反而成为了成澈的好去处。

自从林小雪那件事之后,成澈不知道为什么,对于接触女性产生了厌恶,一旦有女孩子对他亲近,他就不自觉地想要呕吐。

九月份本来有街舞国家队的训练,但就是因为这份厌女情结,成澈请了病假鸽掉了。

街舞舞种很多,成为青奥会与奥运会比赛项目的只有breaking,也称作地板舞,舞者通过大量地板动作来呈现舞蹈技巧与美感。

跳地板舞的男舞者被称作B-boy,女舞者是B-girl。国家队里有那么几个B-girl,总喜欢在训练时有意无意地贴近成澈。

成澈呕吐了几天之后,终于不堪折磨、怒请病假。

吐得死去活来是真的,教练都看在眼里。而且成澈在队内被视作奥运会冠军内定选手,对于他的身体教练可不敢马虎,大手一挥,一个月的病假就批下来了。

成澈赶紧收拾东西跑路,马不停蹄地就投奔了“男儿国”神水村。这里没有烦人的女队友,只有质朴又原始的大自然风光。

谁知道躲开了国家队的女队友们,成澈却没能躲过项宇这个生活中的猪队友。

“卧槽,你怎么对人家这么冷淡?就一个‘嗯’就想把我打发啦?”

电话那头的项宇喋喋不休:

“你竟敢这样不尊重你爹?我可告诉你,你进村前跟我告别那晚,喝高了发表的那些傻逼言论,爸爸可都是清清楚楚给你录下来了。”

男生之间喜欢互相给对方当爹是常事儿,成澈见怪不怪:“我发表了什么言论?”

“哈,你想听吗?爸爸满足你。”

项宇在那头悉悉索索地鼓捣一番后,一段录音果然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首先是成澈的声音,那音色嘶哑含糊,语调带着疯疯癫癫的高亢,一听就是喝醉了说的胡话——

“我是不会原谅你们的!狗男女!”

然后是项宇的声音——“谁啊?谁是狗男女?”

“天下所有的妇女都是我的敌人!”成澈牛头不对马嘴的怒吼。

“你嗑药了?”项宇疑惑的问话。

“我这么忧郁为什么没人爱,我这么忧郁为什么不把第一次给我!说好的男孩子的第一次很宝贵呢?我最讨厌那些口是心非的妇女了!”成澈醉醺醺地呜咽起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傻逼吧你——等等,你在抱怨某个男的没有把第一次给你?卧槽,你他妈不会是个基佬吧?”项宇的吐槽声。

“嘀”地一声,项宇在电话那头把录音掐掉了。

他得意洋洋地继续往下说:

“咋样,爸爸录音的水平还不错吧?你以后对爸爸放尊重点,不然等你拿了奥运会冠军,我就在你领奖现场循环播放这段录音,告诉全世界你其实是个死基佬,哈哈!”

“你他妈的真是个人才。”成澈咬牙切齿。

喝酒误事啊。

“那是当然——哎,阿澈,你既然都到了鬼村了,给我拍点闹鬼视频咋样?我剪辑一下给放到B站,下一个千万粉丝大up主就是我了。”项宇做起了美梦。

“闹个毛线鬼,这是我爷爷奶奶家、我老家,别鬼村鬼村地瞎叫。世界上哪来的鬼?”

“没有鬼怎么会死那么多女人,警察都查不出原因?宇宙那么大,鬼这种精神体存在也不是没可能。”

“闹鬼视频没有,我闹肚子的视频倒是可以给你拍,给你表演后空翻接托马斯回旋然后单手倒立旋转360度闹肚子,要不要?”

“你真棒,能把倒立拉屎说得这么清新脱俗——来啊,只要你敢拉,我就敢看,我还……”

项宇还想说点什么,旁边忽然传来了一声“项宇,poppin’组的比赛轮到你上场了”。

成澈趁机切入:“你还敢上嘴尝尝味儿是吧?”

“呸呸呸,你才吃屎呢——先不跟你说了,爸爸要上场比赛了。”斗嘴的时间眼见着不够用了,项宇不无遗憾。

“加油儿子,给你爹长长脸。”成澈挂断电话。

屋子里安静下来。

成澈从床上坐起来,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农村里最常见的黄泥土屋,墙壁抹了白灰,仍然坑坑洼洼,白灰也因为年代久远已经变成灰白色;墙角摆着掉漆的古色古香花梨木桌椅,还有装衣服用的破旧藤箱;山毛榉木床上挂着一帘蚊帐,早已被长年累月的烟火熏成黑黄色。

成澈有些恍惚——这破破烂烂的爷爷奶奶家,跟他二十年来已经习惯的都市繁华喧嚣完全不同。

其实爷爷奶奶特有钱,都是成澈那做大生意的爹给的。

成澈的父亲是神水村里能走出去城市里扎根,而且把生活过得格外滋润的唯一例子。

他爹发达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把他爷爷奶奶接到市里去,但两老怎么说都不乐意离开神水村,他爹只好每月寄来一大笔赡养费当做儿子不在身边的补偿。

手里攥着巨款,老两口却也不肯拿来稍微装修一下屋子,说是几十年来都这么住习惯了,不想忽然改变环境。

而且老两口觉得,村里大家都穷,唯独你一家搞得富丽堂皇的,也容易招人眼红,这小破村就这么大,邻里关系搞不好可咋过呢?

所以,成澈现在一回到老家,感觉就像是来到了原始社会一样。

不过,乐得清静,毕竟村里没几个女人。

成澈跳下床来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院子里坐着的两位白发老人,正怡然自得地躺在藤椅里晒太阳。

院子四四方方,由最大的堂屋和旁边几间厢房以及厨房围成。

院子里的水泥地上,晒着一大片黄澄澄的苞谷,还有一大片红彤彤的辣椒,堂屋的廊檐下还吊着一个个柿子,那是挂起来风干做柿饼用的。

浓郁的秋天气息扑面而来,成澈只觉得一阵神清气爽。

“爷爷、奶奶,我睡醒了。”成澈打了个招呼。

“睡饱了啊?去挖点蚯蚓给鸭子吃吧。”奶奶笑眯眯地。奶奶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幸存女性之一。

“好嘞。”成澈走到墙角,扛起了锄头。

“别带鸭子出去,你自己去挖回来再喂就行。”爷爷跟着叮嘱。

“你昨天带鸭子出去,差点把一只鸭子脑袋给锄掉,我都看见了。”爷爷一脸的心有余悸。

爷爷奶奶在猪圈那边养了一群鸭子,都是刚一个月那么大的鸭苗。

在农村,鸭子最好的食物是蚯蚓。树根下、河边、草丛里,只要是松软的泥土,一锄头下去,就会翻出来好多扭来扭去的蚯蚓。

给鸭子锄蚯蚓一般都是要带着鸭子出去的,人边锄,鸭子边吃。

人锄累了,鸭子也就吃饱了。然后扛着锄头,身后跟着一群走路摇摇摆摆的大肚子鸭儿们回家,完美。

只不过成澈初来乍到,技艺不精,昨天头一回带着鸭子出去,差点酿成生产事故,爱惜财产的爷爷当时脸都绿了。

“不带不带,我就带篓子出去。”

成澈连忙保证着,一边抄起靠在墙边的竹篓,那是装蚯蚓用的。

“就在后山上挖吧,别到河边去,河里上个月才淹死个女人。”成奶奶补充一句。

“知道了。”成澈答应着出了门,径直朝着河边的方向走去。

——什么淹死人的河水之类的,他可不在乎。这村子存在了几百上千年,哪个角落没死过人?

路过村口的一片小树林时,成澈顺手在树根下挖了挖,不一会,竹篓就装满了。

他扛着锄头,拎着竹篓,继续朝河边走去,想要散散心。

从村口走到河边得十来分钟。成澈走着走着,就发现太阳忽然躲了起来,天上瞬间乌云密布,空中轰隆隆地打起闷雷来。

山区的天气如同三岁孩童的脸,说变就变。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已经暗无天日。

“要下雨了吗?”成澈嘀咕着。他已经走到了河滩上。

河滩上伫立着几块突兀的大石头,据说是从旁边的山上滚落下来的。

成澈正想把东西放下到河里淌水玩,忽然空中一道闪电亮起,他不经意地抬头望了一下闪电的方向。正准备回过头来时,冷不丁就发现,上游的河边,静静蹲着一位身着白色连衣长裙的女孩。

惨白的长裙、白皙的肌肤,乌黑的长发在身后随意披散坠落,随风肆意飞舞。

从成澈的角度看不到女孩的正脸,但她侧脸的轮廓,就已经足够优美动人。

看这身穿着打扮,不是村里的土著吧?成澈想。

宽广的河滩上除了突兀的几块大石头外,还有一颗突兀的柳树,长在距离河水不到半米的地方。

现在,白裙子女孩就蹲在那棵柳树下,出神地凝视着面前的河水。

她在看什么呢?成澈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参天蔽日的柳树垂下万条丝绦落入水面,在柳枝亲吻河床的水域里,一个个翠绿色的奇怪物体漂浮在那里。

那是一具具死去的螳螂尸体。

那些螳螂尸体的尾部隐约露出一根根黑色的粗线,那些黑色粗线在水里诡异扭动着,不知到底是活物,还是被流水带动,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白裙女孩就静静蹲在那里,眼神空洞地凝视着这诡异的水上坟场。

苍穹昏暗如夜,闪电在黑色的云层里蹿来蹿去,时不时照亮她惨白的脸。闪电过后,她周遭的景色又是阴沉沉的模糊一片。明暗交错的光线,将她的身影勾勒成一幅诡异又动人的画卷。

成澈愣愣地望着她的方向。

这是个女人……他想。

而且……好像在哪儿见过?他蹙起眉头,使劲在脑海里搜寻。

突然,一阵激昂嘹亮的歌声猝不及防地响起:

“新的风暴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穿越时空,竭尽全力,我会来到你身边……”

那是成澈的手机铃声,《迪迦奥特曼》的片头曲。

成澈吓得手里的锄头都差点掉了,他手忙脚乱地掐掉电话,同时发现白裙子女孩已经扭头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他心脏“砰砰”直跳地迅速闪身藏到了大石头后边。

——偷窥被发现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谢邀,人在村里,刚到河边,只想一头钻进淤泥里假装蚯蚓。

然而,惴惴不安地等了十几秒后,成澈还是没有听到有朝这边走来的脚步声。耳边除了轰隆隆的雷声,还有呼呼的风声之外,听不到其他。

奇怪,人呢?成澈屏住呼吸,偷偷从大石头后边探出脑袋。

一道闪电划过,将原本昏暗如夜的景色照得一清二楚。

就在那一瞬间,成澈整个人都头皮发麻起来——空荡荡的河边,哪里还有什么白裙子女孩的身影?

河滩十分宽阔,就十几秒的时间,那女孩不可能走出成澈的视线范围。

如果是跑动的话,一定会有声音,但成澈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她就这样诡异地凭空消失了,像是来去无影踪的鬼魅一般。

此时苍穹昏暗、闪电惊心,广袤的河边空无人烟,呼啸的风声如妖魅哀嚎,气氛诡异得跟鬼片拍摄现场一样。

成澈忽然想起了出门前奶奶说过的话,这河里上个月才死过一个女人。

他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一阵毛骨悚然——

难道,白裙子女孩就是上月在河里淹死的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