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流深小院春风徐徐，吹得人脸颊酥软。经过楚华音的一番收拾，小院恢复如初，还是原先的风景，还是原先的布局。然，美中不足的是，少了一片花簇。

整顿完毕，楚华音将手腕上撂起的半截袖口轻轻放下，拍去衣袍上的灰尘，来到内堂，检查凤卿歌的学习情况。

春风轻拂，悄悄涌入内堂，将帷帘吹得左右缠绵之际，同时也给人带来一种舒适惬意感。

舒适惬意到，直想慢慢靠在枕头上，静静睡去。

此刻的凤卿歌，便生动形象演绎了这一幕。

笔落在地上，书页被风吹得翻飞，来来回回晃动，发出沙沙作响声。这人以不怎么优雅的姿势趴着，脸贴桌面。双手微曲，手指相互交/缠一起，形成一个围拱之势。

鼻翼间微微翕动，后背略有起伏，鼻息声很轻，却清晰入楚华音耳。

楚华音敛眉，默默看着睡得香甜的凤卿歌。沉思片刻，决定将徒弟叫醒。

之前在破庙中，凤卿歌也时常贪睡，楚华音从不会打扰她。后来，入了天清派后，凤卿歌也没改嗜睡本性，仿佛给她递个枕头，便能迅速睡去。

楚华音考虑到凤卿歌伤势未痊愈，体力不佳，基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如今仙尊已经不能再过分纵容凤卿歌了。否则，这徒弟真该成了天清派开山立宗来的最大“笑话”了。她不求凤卿歌能修炼通天本领，只希望对方可以遵守规矩，做个合格弟子。

楚华音走过去，正欲拍醒沉睡的凤卿歌。手刚伸到一半，只听见对方口中传来一阵非常轻微的呢喃声，夹杂着慵懒：“师尊，你真好，是我见过最好的人间修士。你真好看，像天上人。”

“你不要去找道侣好不好？”

“我……我怕她虐待我。”

“真的，我觉得这世上的人，都配不上你。”

呢喃完，又换了个姿势睡。

楚华音摇头几度，缓缓把手拿下，默默陷入思考中。片刻后，终于还是不忍心拍醒凤卿歌，把笔捡起，放入笔筒中，然后悄悄退开。

她没有去打坐，也没有回壁仞崖，而是去了另一处地方。

从静水流深中走出，往南走去，绕过石砌山道。大约一个时辰后，一片葱葱郁郁碧色呈于眼前。

目的地已到。

这是一座俭朴清幽小院，地理位置非常偏僻。草色青青，院内围墙中开满灿烂百花，花香顺着风溢出，将周围熏得清香怡人，就连楚华音衣袍上也沾染了一缕缕香味。

推开小院竹门，往里走去。只觉里面灵气氤氲，温暖异常。

里屋中放有一竹榻，榻旁坐着一人，边上火炉燃得正旺。榻旁之人似乎完全没听到声音，依旧在拨弄草种子。她没戴冠冕，没用簪子，只用了发带随意绑头发。一头银发泄下，像冬日里的雪花。

楚华音看着对方半佝偻着腰、专心致志的模样，心中竟觉得更加悲凉，眼眶隐隐发酸。她深深呼吸口气，走得越发近后，与来人不过咫尺之隔，轻轻唤了声：“大师姐。”

孟如宁闻言，停下手中拨弄动作，转身，抬起头来看楚华音，眼睛中有盈盈笑意。

她容貌清秀，脸色泛着一种病态的惨白。眼睛并不清澄明亮，看上去有些混沌，更带一份岁月沧桑感，可笑意却是无比真挚的。

“华音来了啊？”孟如宁回头，那一袭白发也跟着轻微晃动，“瞧瞧，我现在耳朵都不好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