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谨小慎微地蹲在树上,顾不得自己脏兮兮的羽毛了,恨不得原地消失。
他时不时偷瞄着写着金羽两字的那张纸,这纸是流氓猫逼迫他写的,纸被压在狸花猫的后脚,一朵朵黑梅花印在上头。
金羽是乌鸦的名字,名字是咒,像他这样弱小的妖,这张纸出自他手,获得了他的承认,对方又有真本事,就如同被掌控了弱点,他想跑都跑不了,更别提违抗命令了。
这流氓到底什么来头?
罪魁祸首咽下最后一口鱼肉,整只猫都慵懒了。派乌鸦这类鸟中流氓去找吃的,果然比她自己出力要省事得多。
原棠伸了伸懒腰,把自己拉成一个长条,叼起乌鸦从宠物店里搜刮来的一盒羊奶,跳上墙头,朝她临时的住处出发。
写有乌鸦名字的纸没了束缚,即将随风而去。金羽赶紧飞下去按住,朝狸花猫喊道:“你就这样放了我?”
金羽撕了纸,扑腾着翅膀追上去,“喂,你不会还有后招吧?还有你这御使之术我从没见过,嘎嘎,您老介意多一个徒弟吗?您是从妖管局出来的吧?”
妖管局?原棠脚步一停。
“嘎嘎,您一定是京市妖管的高层吧!都说妖管大妖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让小生好生佩服……”小乌鸦突然唱起戏腔,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京市……先记下了。
“您带上小的吧!小的还没见过市面呢!”
原棠白了他一眼,又弱又小还聒噪的妖怪。
她需要的消息已经套完了,这只小乌鸦还是留在这里吧。
况且,她修的是仙兽之道,不兴揪住把柄就为所欲为的邪道行为。驱使金羽只不过是收他的看戏费。
这乌鸦一看就没见过大世面的乡下淳朴鸦,这种小把戏也值得兴奋成这样,老实的让人感动,一点也不像她从前见过那些黑衣鸟,骗死人不偿命。
金羽也是个会看猫脸色的,见流氓猫并不在意他,摆明不打算伤害他,一下子就来劲了。
“大佬,收徒不?”
晋升为大佬的原棠:“……”
“大佬,收小弟不?”
原棠:“………”
“大佬,需要小的干啥?是单挑猫咪,抢人类的食物或者他们喜欢花花绿绿的纸,还是帮您把猫老大揍一顿,我什么都能干!”金羽从一棵枝头跳到另一棵枝头,还时不时抓住垂下的树枝吊,在原棠面前荡秋千。
原棠:“……………”
原棠放下盒子,蹲坐着,柔声说道:“金羽啊,你过来。”
“哎,小的来了!”
趁他离得不远,没有防备,原棠一扑,爪子按住不安分的翅膀,叼起这只比八哥还八哥的狗腿子,往上一抛,长尾巴当棍子一挥,精确命中目标。
“等等,大佬,不要放弃我啊——!”
金羽像一颗黑色的流星划过低空,以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入树冠。
“闭嘴吧,你这只比蚊子还能嗡嗡嗡的憨憨,走你!”
原棠目送金羽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后,叼起奶盒继续奔跑。
……
烂尾楼外头有了人声,比马路地势低的半泥土路和浑黄的泥水阻拦了外人的脚步和窥视。
原棠趴在浅黄的阳光下揣着手,视线不离三只围着开了口的纸盒子舔奶的小猫,看似在尽责地照顾奶猫,实则在发呆。
一盒羊奶顶多够这三张嘴喝到今夜,接下来又要头疼了,这附近的人家大多养了狗,几乎没有猫,而且老人多,壮年少,不太可能再添一只奶猫。
糟心。
三只奶猫吃饱了,肚子圆滚滚的,一走一歪地蹭到原棠边上,粉嫩的舌头舔着爪子,时不时用爪子洗脸,比一般的幼猫懂事多了。清理完自己后,学着原棠的样子农民揣,靠着她的身子眯起眼睛,没多久小肚子就开始起伏了。
三只小猫舒展着身体,拉成长条,一只纯黑,一只黑白相间,一只纯白,来源不明,也不打架,躺在原棠两边,将她夹住,生怕她再跑。
原棠被三只猫紧贴,更糟心了。
没开灵智商的小猫,路都走不稳,跟着她跑不是麻烦嘛。最近那只胖橘说失踪事件频繁发生,她又不能丢下小东西不管,果然不应该这么早把那只乌鸦甩了。但一回忆起那鸟,原棠沉思片刻,还是不要了,现在清静。
确认过地方足够隐蔽后,原棠也慢慢低下了头,如今修为尽失,身体的生理本能反倒占据了上风。临睡前,原棠心事重重,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精怪少得可怜,她凌晨跑了小半个城,才遇到一只乌鸦精,一只彭侯,神隐的时代吗……
……
远离市中心的夜晚没有什么光亮,马路上的路灯孤零零地矗立着,偶有几声狗叫打破宁静,没过多久又悄然无声。月亮挪到了半空,月光不亮,但足够柔和。
白天隐藏在这座小城市里的夜行生物开始了它们的追捕行动。小树丛中、围墙上、屋顶上随处亮着两只小灯泡,那是野猫们从栖身之地出来活动了。
街上溜达的猫咪数量一点点增加着。
月亮一点点移向西边。
原棠站在烂尾楼里裸/露的水泥窗台上,眺望远方,尖尖的三角耳一动一动,柔软的毛毛随夜风微微拂动。
奶猫们睡在窗台下,短短的尾巴缩起来,三只滚在一起,凑成一个黑白混色的扁平大球,还无意识地用爪子推着紧贴的同胞。
这三只太折腾了,好不容易才消磨完精力睡着,天都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