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戌末时分,啸风渐定,只有漫天大雪还在没完没了地下着,落在天井里,房顶上,沙沙作响。萧稹想着刚才的事,心中烦躁,觉得炕烧得太热,坐起躺下总不安宁,蹙着眉头在灯下来回踱步。
呜呜声此起彼伏,伴随着不知名的东西四面袭来,回荡在这午夜的偏僻小店中显得尤为渗人,萧稹细细听着,又不像是风刮过的响声。心下疑虑渐生毕竟是非常之地,此时一切特别的事务都让他不得不小心对待。
“咚咚咚”的敲门声有些刺耳,“喂,感觉有点不对劲,出来看看。”是宋清廉的声音。
萧稹答应着,披上大氅便与宋清廉,吴浩泽一起,三人往外面走。
店主还没睡,正坐在前店门耳房里灯下盘账,见他三人半夜里要出店,吓了一跳,旋又笑道:“这三更半夜的出去干什么,这里偏远,晚上会有猛兽出没呢,还说不定是星辰改造的变异种!”
“外面总有声音,我们出去看看。”吴浩泽抽出根烟递给店主,淡淡说道。
“欸,那也别走太远了。”这三个人显然是大有来头的,店主提醒过了,也就不再阻挡,自出来开门放他们出去,又从柜台下摸索出一盏煤油灯出来。“外面天寒地冻的,用这个坚持时间长点儿。”
吴浩泽应声接过,宋清廉一脚踏着门槛,大半夜天寒地冻的还要出去巡查,他有点不太乐意,沉着脸对店主道:“你就在这守着,我们一会儿就回来。”萧稹见店主吓得一激灵,笑道:“那也不必,你警醒着点,听着我们回来叫门就是。”
雪下得足有半尺多厚,天空兀自翻卷着鹅毛片子,纷纷向下落。走了约莫四五里地,三人来到街上,那哭声更显得凄厉阴惨,瘆人毛发。静静细听,显然是个老太太在呜咽,口里还喃喃诉说着什么,听得不甚明白。三人寻声踏雪而进,果见离街面不远,临街一间破茅草屋里闪着灯火哭声就从这里传出连门也没有闩上,宋清廉上前轻轻一推,三个人便挨次闪了进去。
一进屋,萧稹就惊呆在那里这真是一幅活地狱景象,丈余见方的屋子空落落的,炉烬灰灭,一丝暖气没有,从门缝里飘进的雪铺了薄薄一层。一个六十岁上下的白发婆婆守着惨焰幽幽的瓦台小灯,趴在烂木片钉起的炕桌上,已经哭得面目虚肿,声断气咽。炕上直挺挺地横着一具尸体,也是白发苍苍,脸上盖着一张黄裱纸,身下铺一领破席,身上盖着一床半新的厚棉被。
看着这凄惨的景象,三人从心底里打了一个寒颤。老婆婆听见有人进来,抬起皱得核桃壳一样的脸死盯着这三个衣饰华贵的人,先是呆滞得像木头一样毫无表情,忽然又爆发出一阵哈哈嘿嘿的傻笑:“又来了?你们看看还有甚好的,就都拿去吧!把我也弄去吧!哈哈哈哈!”笑着笑着又“呜”地一声哭了起来,“唉我苦命的儿,天杀的老头子啊……”
“老人家,”萧稹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当年萧言在太和殿揎臂扬眉,大肆咆哮逼诏迫命之时,他也不曾有过这种恐惧中带着透骨彻肤的感觉。他一边掩上柴门,一边轻声说道,“您……您别怕,我们是过路客商,投店不着,想进来避避雪,不知道您家遭了这么大的事……我们略站站就……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