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稹一行从五台山返驾回程，来到直隶固安县境。第二次安排“金蝉脱壳”计进行得十分顺利。萧稹只带宋清廉，吴浩泽两人微服私访，打探星辰的消息。余下的侍卫由谢澜，荣轩领着护送老太后和王后车驾返京，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固安县驻防的旗营是吴浩泽的属下，尽管如此，吴浩泽仍十分小心，路过城外营盘时，还专门进去向管带交待一番。这才和萧稹打马进城。

其时已是酉初时分，满街麻苍苍的，店铺都已上了门板，巷口卖烧鸡、馄饨、豆腐脑儿的早点起了一团团、一簇簇的羊角风灯，一声接一声的叫卖声在各个街口、小巷深处此呼彼应，连绵不绝。“各地真是风俗不同，”萧稹饶有兴致地说道，“这里的叫卖声和都城就不一样，倒引得我有食欲了，诶，你们喜欢甜豆腐脑还是咸的。”

“无所谓，都可以吧。”宋清廉正急着寻一个下脚的店馆，怕萧稹又和往常一样随便乱转着寻人说话，听萧稹这么说，随口答道：“前头那不是个老店？咱们就住进去，想用什么，叫伙计出来买，岂不是好？”萧稹明白他的意思，笑着点头道“随你”，便跟着宋清廉走进近处一家“汪记老店”里。

“哎呀，三位！”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店伙计，一身靛青布袍，外罩黑竹布褂子，雪白的袖边略向上挽，显得十分干净利落。他刚在灯下落了账，一抬头见宋清廉，萧稹和吴浩泽风尘仆仆进来，忙起身离了柜台，一边让座儿，一边沏茶，口里不停地说着，“怎么一去就是几个月，这才回来？准发了财！我寻思不定是咱小店里什么地方不周全，得罪了几位老客，住别人那儿了呢！不想您几位还是惦着咱们老交情，又回来了！这回可得多住些日子了？”一边不停地讲着，一边递过三条热毛巾给他们擦脸，又端来两盆热气腾腾的水来，“三位老客先洗洗脚，安置了住屋，小的再弄吃的来！”言语既亲切又夹着“抱怨”。

萧稹淡淡一笑，店家这种招客伎俩他见得多了。当下也不说破，擦了一把脸，就道：“要一间上好的房子，干净一点，不要杂七杂八的人搅扰，我们歇一晚就走，多给房钱那边西屋里是做什么的那么热闹？”

伙计一迭声答应着“是”，又说：“西屋里住着几位读书人，还有几位位做生意的客商住他们隔壁。他们几个在会文呢，客商们在一旁瞧热闹儿。爷要是嫌热闹，后院里还有一间大房子，又僻静又干净，只是房价高些……”

他啰里啰嗦还在往下说，萧稹已穿好了靴子，不耐烦说道：“咱们当然住大房子，走吧！”吃过晚饭，萧稹踱至前院散步，见宋清廉和吴浩泽亦步亦趋跟在后头，便笑道：“你们俩也过于小心了，这个店还能出了事？”

“我们可是把宝都押在你身上了啊。”宋清廉说道，“不过事是出不了的。方才我已在院里看了一遭，多是应三月春闱的举人，也有几个生意人，这个店牌子也很老……”说着，见萧稹进了西屋，便忙也跟了进来。

这是三间一连的大套间房子，外头桌子旁坐着四个举人，正在用四书和易经打谜儿。那客商坐在靠墙一张椅子上，双手抱着个盖碗，正看得入神，见萧稹几人进来，数目相接，皆是一愣那客商不是别人，就是几日未见的卢俊和卫凝他们，几个举人都在静坐沉思，竟没有理会，为首的卢俊便含笑点头，将手一让。

萧稹坐在旁边椅上，轻声问道：“他们菩萨样坐着干什么？”

“正打谜语呢！”卢俊和蔼地笑笑，用目光盯着一个瘦书生说道，“这位仁兄很有学问，赢了不少利物。这会儿他出的谜是生而能言，打一句四书中的话。”

二人便不再说话，望着正在沉思的举人若有所思。“我有了！”一个矮胖子将桌子一击，说道，“可是子不语？”

瘦举人别转脸问道：“怎么解释？”

矮胖子道：“子不语怪，这个人生而能言，岂不也怪？”众人哄然叫妙，萧稹憋不住将一口茶喷了出来，忙咳嗽一声，掩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