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几百个人乱嚷乱叫，吼的、喊的、骂的、吵的、说的乱成了一锅粥，一句话也听不清楚。卫凝“为民除害”的快感被这潮涌一样的吼声扫得干干净净。

“别怕。”萧稹心里明白，小声安慰道，”大家并不是恨咱们动手杀了那狗官，而是怕连累了这个年轻县令。毕竟咱们要是一走了之，这个县令怕是就没活路了。”

一改往日里嬉笑打闹的轻浮模样，镇定有力的声音缓缓流入卫凝耳中，萧稹默默地挡在她的前面，替她遮去那些并不善意的目光。

这个男人，其实是个很细心的人呢。望着萧稹的背影，卫凝觉得安心了不少。

同样镇定的还有卢俊，陈甫祥身上的血腥味还萦绕在他的身边，却仍是一脸温和的神情，镇定得让吴浩泽和宋清廉都为之胆寒。

“你们放心好了，我不会逃跑的。因为我没做错啊。”卢俊说着，但无论他怎样挥手，怎样喊叫“安静”，却谁也听不清。涌动的人流举着镐锹、钎杆前推后拥，把萧稹几人围在核心，局面一时难以收场。

正在这时，北边一片黄尘飞扬，一队驻扎营骑兵扬刀挺戈疾驰而来。几个老年人念佛道：“好了，好了！官军来了！”吵吵嚷嚷的人群突然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围在萧稹几人身边的民伕默默地让开了一个甬道。

领队的是个军官，带了八名亲兵，按着腰刀从沉寂的人道中穿过，只看了一眼横卧在地上的陈道台，说了声“人没绝气”。两个师爷走上前来，口说手比，诉说“强盗”毒打观察大人的经过。另外一些人把陈甫祥抬了下去。

几个亲兵不待吩咐，早过来横刀看住了萧稹和宋清廉。

“上官游击，你来拿我么？”吴浩泽忽然冷冰冰地说道。因为人静，这句话说得又清又亮，“是我处置了这个赃官！”

“吴将军！”上官游击惊得浑身一抖，刀向脚下一抛，便打了一个千儿：“吴将军怎么没有回都城？陈道台府里人报信儿，说是强盗打了道台，聚众谋反，卑职才……”

“甭说这些个无用的！”吴浩泽一口截住了他，“把这里的事料理清楚，会同固安县写个札子申报吏部，除了名完事儿！”因为怕再生什么事端，他始终不想公然暴露自己和身后萧稹的身份。

“无需为我遮掩什么。”卢俊从容踱步上前，“人是我杀死的。这个陈道台大冬天的还让民伕们下水开工，算不算草菅人命？收受贿赂，暗通三朝，算不算谋逆之罪。这样的罪责，你说他该不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