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秦梦奇的词儿已经枯竭,可是一曲儿尚未终了,还得有一句才能补完,秦梦奇只好咕咕哝哝唱了一句,吐字含糊,任谁也难听清。
萧稹已跳得满头热汗,摘了髯口笑问道:“秦梦奇,你这狗奴才最后唱的什么?我在你跟前都没听清楚。”
“回王上的话,”秦梦奇嘻嘻笑道,“奴才唱的是平平仄仄仄平平。”
萧稹噗嗤一笑,道:“这是诗韵,你竟也有才尽之时!”
“如今举国欢庆平定湘国,君臣共唱升平之歌,岂不是平平?”秦梦奇解释道,“主子倡明圣道,以孝治天下,亲为老太后歌舞上寿,岂不该仄仄啧啧称赞,共祝老太后福体康平,天下太平,岂不又是仄平平?”这一解释,台上台下立时轰然叫妙。一向不苟言笑的薛必隆也不禁莞尔老太后笑得眼泪都淌出来,指着秦梦奇道:“这猴崽儿,果然伶俐,也难怪你主子疼你……”
这场新编“老莱子斑衣戏彩”精彩成功,因见正戏开场,萧稹便来到老太后跟前承欢。老太后见萧稹面带倦容,便笑道:“我这里有一大群人侍候着,不用你来立规矩。你累了一日,到前头歪着,想看戏就看两眼,不想看,养养神儿也是好的。”
萧稹忙笑着答应道:“这里热闹得如此不堪,养不成神儿。老太后既疼孙子,我可要放肆到后边会芳亭歇着了。”说罢,又奉上两杯葡萄酒给老太后,才踅到前头来,拍了拍荣轩肩头道,“你随我来。”
大约半顿饭光景,荣轩又从萧稹处回来,走到傅师行身边小声说道:“王上在会芳亭,有旨召见大人,请移步吧。”傅师行整束了衣冠,跟着荣轩匆匆离座而去。早有内监李德在前头导引,曲曲折折来至会芳亭。侍卫素伦已候在那里,请傅师行稍候,便进去禀报。
半晌才听萧稹吩咐道:“李光地么?进来吧。”
这个地方虽名曰“亭”,除了房顶依稀造得像六角亭模样,下面其实是座小殿。里头很宽阔,用玻璃屏隔开成三间。萧稹已经更衣,头上戴了天鹅绒缎台冠,江绸夹袍外罩石青缂丝棉金龙褂,正坐在里间炕上吃茶。
傅师行便知是正规接见,忙大声报了职名进门行礼,叩头道:“臣傅师行奉旨觐见王上!”
“傅师行,”萧稹啜着茶,慢条斯理地问道,“葛礼与张伯年一案,我驳了部议,外头人说些什么?”
傅师行一听,心里便踏实下来,款款说道:“臣在礼部没有差使,也极少与人议论朝政。臣与秦梦奇上本保奏张伯年之前,实是心怀恐惧,替张某捏了一把汗。王上处置之后,偶尔在户部听司官们说起,莫不以为圣聪高远,明察秋毫,使奸宄无所施其伎俩,正人君子终得安身立命。”
听傅师行说话很是得体,萧稹不禁点头,又道:“心怀恐惧是实话,天威不测么,怕也替你自己捏着一把汗吧?”
傅师行忙叩头道:“是,臣之心亦难逃圣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