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九章 舌头的主人(2 / 2)破碎的文森特首页

福利院不大,与省福利院的规模无法相提并论。一个活动间,一间教室,一幢宿舍楼和教师办公室构成了淳建县儿童福利院的全部。院长是一位40岁左右的女性,此刻她已经等候多时,一见面就热情的招呼周君一行,但很快脸上的笑容就被忧郁所替代。

“你是说。。。。。。有人用严斌的身份证租房?”

“我想是的,知道严斌平时有什么亲戚朋友吗?”

“哎,你们应该知道,到福利院来的都是一些什么样的孩子。我是5年前接手的,我刚来的时候,严斌就是这些孩子里年纪最大的,这里的孩子很多都是因为有缺陷而被抛弃的孤儿,有些幸运的能够得到社会人士的帮助,被资助或者被领养,不幸运的只能一辈子待在福利院里。严斌患的是先天性脑瘫,智力连三岁儿童都达不到,你说我们如果把他放到社会上,不就是剥夺他生存的权力吗。可是祸不单行,三年前严斌检查出急性白血病,我们竭尽全力帮助他,也发起了社会上的捐献,可是依旧抵抗不了病魔的侵袭,他的病情恶化的非常快,很快便去世了。”

院长说话时几近哽咽,看的出她对待福利院里的孩子,不管年纪长幼,都如同自己孩子般关切。周君有些不忍心勾起对方难过的回忆,但是案情当前,有些话又不得不问,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发问。

“身份证之前是你们在保管吗?”

“是的,因为是特殊人员,所以身份证必须在院方的监护下使用,按道理说身份证应该已经注销了,严斌去世后我们就将他的身份信息和户口都注销了。”

“当时是谁办理的,他的亲戚吗?”

“很抱歉,直至他去世,我们都没有见过其所谓的亲戚,办理手续的是我们院的工作人员。”

“能找到当时办理手续的工作人员吗?”

“可以,应该是我们社工部的人,你们稍等,我去问一下。”

“不介意我们在院里参观一下吧。”周君指了指宿舍楼。

“没关系,你们请随意参观,但是。。。。。。请别问他们问题,这里的孩子和外面的不太一样,所以。。。。。。”院长似乎是在组织用词。

“我明白了。”周君点了点头,便和小王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哥,你怀疑是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拿走了严斌的身份证,并且用身份证租了房?可是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见院长走远,小王赶忙问道。

“这里的儿童不能自由出入,唯一有机会拿到身份证又能自由出入的便是这里的教职工,既然利用假身份证办理租赁合同一定是因为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住所,我相信不仅仅是租房,冒名顶替的家伙一定还利用严斌的身份证做了一些其他的事,可能会给自身带来风险的事。”

“也对,现在这个时代信息高度发达,什么东西一查身份证就知道了,他用别人的身份证做一些违法勾当,即使被查到,也查不到他自己的头上。”

“就是这样,对了,技术部门有消息吗,查到严斌的通话记录了吗,最重要的是网约车的叫车记录,这种宅男一般都不会开车。”

“刚才打过电话了,通信记录有,但是3个月前的,而且只有寥寥几条,看来这家伙真的不太说话,网约车的叫车记录也查过了,从来没有注册过约车平台软件。”

“银行卡记录呢?”

“名下有储蓄卡,至今未注销,没有信用卡,消费记录银行说涉及到公民隐私所以无法透露。”

“混账东西,不知道是案件需要啊,让他们赶紧把消费记录交给警方。”

“说了,但是银行方面坚持要上报营业部,说什么分行做不了主的,我们已经在等授权了,一拿到授权就采取强制行动。”

“该死的,这群家伙肯定知道自己犯错误了,没有进行实名认证,让人拿着假身份证办了银行卡,现在一定在商量对策和说辞呢,一群自私自利的家伙们。”

周君愤怒的握紧了拳头,刚想唾弃远在天边的坏家伙们,却想起自己正在儿童福利院,考虑到自己的形象所以并没有这么做。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宿舍楼,这是一座三层建筑,社工办公室位于建筑的一楼。

此刻正值晚餐时间,社会办空无一人。从窗户望去,几张木桌子分布在不大的房间内,看上去是社工们简陋的办工桌,一些日用品杂乱的堆放在桌子后面。在社工办隔壁是储物间,里面没有开灯,环境昏暗看不清内部状况,再隔壁的是信息科和急诊室,此时同样空无一人。

接着二人上了楼,声音顿时嘈杂了起来,大开间内,许多儿童聚在一起,欢快的嬉闹着,其实用儿童来形容并不准确,因为其中有几人的体型已经完全达到了成年人的标准,只不过他们的言行举止始终停留在了儿童的阶段。

院长和几名社工正在照顾他们吃晚餐,餐时还算不错,一荤两素,孩子们吃的非常开心,饭菜的痕迹弄的满脸都是。社工们像照顾幼儿园的孩子一般,给他们喂食擦嘴,但没有一个人表现出不耐烦的情绪,虽然嘴里说着责备的话,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刚才还说去找人,怎么转身就去照顾孩子了,我这就去叫她。”

小王正准备去找院长,却被周君一把拉住。

“算了,不差那么几分钟。”

大概是真的把这群孩子当作亲生骨肉,所以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别的事情都会被忘记吧。周君心中想到。

“真好啊。”小王望着屋内其乐融融的场景不禁感叹道。

“喜欢小孩,那还不赶紧努力下?”

“努力?我找谁努力,哪像你和嫂子,整天在我们这群单身狗面前撒狗粮,哥,什么时候给我们生个玩玩啊?”

“那以后你的任务就是给我们带小孩了。”周君拍了拍小王的肩膀,假装认真的说道。

过了一会,大概是记起自己的任务,院长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站了起来,随后看到了正在窗外张望的二人,赶紧跑了出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瞧我这记性,刚想的事情一下就忘掉了,抱歉啊,每次看到这些孩子总是忍不住想要照顾他们,非常对不起,耽误警方工作了。”院长一个劲的点头道歉。

“该说抱歉的是我们,打扰你们工作了。”

说实话,周君很少对人道歉,像如今这样在调查现场向人道歉更是绝无仅有。有时候他自己也会想,这种暴脾气究竟是怎么形成的,学生时期的自己一直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不骄不躁,对人彬彬有礼,可是当上了刑警之后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

也许是职业所需吧。周君自我安慰道。

其实他的心中早有答案,作为刑警每天接触的都是这个世界最黑暗最为人所不齿的角落,逐渐的你会被这个世界的黑暗所浸染,内心开始变的焦躁,开始对周围的人失去信心,开始对这个世界感到迷茫,这就是这个职业所必须承受之痛,自己承受黑暗赋予他人光明。

“这位就是当时去办理身份注销的伊科长,她是社工办的科长。”

“我们这里的员工往往都是身兼数职的,除了社工办的工作,我还兼顾医保这一块的活,严斌的身份注销就是我去办的,我记的很清楚。”

伊科长是一位中年女性,头发稍有些花白,鼻子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看起来非常慈祥。

“当时你是直接把身份证交到公安局的?”周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他不想让这些善良的人们被黑暗所影响。

“是的,院长交给我之后我就直接去了公安局,然后户籍办理的工作人员帮我消除掉了身份信息。”

“也就是说这张身份证从你接手到地方公安注销身份信息这期间,没有人动过。”

“动?没有,不过我在办理身份注销的时候并不是很顺利,这件事我记得很清楚。”

周君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我把严斌的身份证给了他们,但是他们放到机器上之后说这张身份证没有磁性了,就直接给我们手动录入的,我记得当时这个办户籍注销的人拿着这张身份证看了好久,我以为她是在怀疑严斌身份的真实性,因为毕竟住址是在儿童福利院,很多人都会用异样的眼神看待这些孩子,我当时还有些不高兴呢。”

“你是说那张身份证没磁性?”

“啊,是的,没有磁性,他们试了好几次了,估计是碰到什么消磁的东西了。”

“平时身份证都是谁在保管?”

“所有的身份证都是我在保管,我都锁在办公室右手边的抽屉里。”院长回答道。

“除了你还有谁能拿到身份证?”

“这。。。。。。”估计是怕影响到伊阿姨的情绪,院长有些犹豫。

“没事的,院长,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我问心无愧的,不会有想法的。”伊科长笑着点了点头,慈祥的表情让周君想起了动画片中的老婆婆。

“钥匙我一般都带在身上,除了我这把之外,伊科长也有一把,别的。。。。。。就没有了。”

“有没有借给过什么人,或者被谁偷走了?”

无论如何周君都不相信这两位拥有天使般爱心的人会盗取严斌身份证拿给别人做违法勾当。

“不会的,我们都是时刻带在身上的,院里也有规定的,有需要都是打报告的,不存在私下借钥匙的行为。”

这条线索看似又走进了死胡同,周君有些泄气,就在这时小王的电话响了起来,接完电话回来后的小王一脸兴奋。

“哥,银行那里把严斌名下银行卡的消费记录发来了,技术部已经发给我了,你看。”

小王把手机递了过来,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每一笔收支,看来这段时间这张卡的活跃程度非常高。

“数量太多了,看不清楚啊。”周君将屏幕拉大,但无奈数据太多,查看起来非常不方便。

“你们院里有打印机吗,我们想借用打一份资料。”

“有,楼下信息科就有,小瞿应该吃饭回来了。”

信息科的灯果然亮着,一个小年轻正在里头专心致志的盯着电脑,当看到院长带着一大群人进来时,明显有些慌张。

“院长我。。。。。。”屏幕上是某个射击游戏的画面。

“没关系,现在也不是工作时间,不要耽误工作就行,我们想打印一些文件,所以还需要你暂停一下游戏。”院长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眼神里丝毫没有责备的意思。

“好的,我这就帮你们打印。”

很快6张满是数据记录的A4纸就送到了周君的面前,纸上记录着这张卡的每一笔收入和支出,最近的一笔就发生在13天前,在ATM机上取出了3000元。令人意外的是这张银行卡的开户时间竟然是三年前,也就是严斌依然在世的时候。

“大爱筹?”

这是一款网络筹款工具,服务的对象是无力承担医疗费用的重病患者,在软件上提交真实的病例和需要的治疗费用后,网友就可以为其捐款,因为近期被爆出审批混乱和假筹款事件,这个软件已经受到了下架整改处罚。

严斌的银行卡显示的第一步入账便是来自这款叫“大爱筹”的软件,接下来陆陆续续的筹款金额足足占据了4张纸业,让周君嗅到一丝可疑气息的是取款记录,在收到捐款后的不久,就有取款记录,数额很小,但是数量很多,而随着捐款额的增加,取款的金额也渐渐大了起来,次数也变得更加频繁。

“你们知道严斌使用软件筹款的事吗?”

“知道啊,是我们院里搞的,我们员工的捐款实力有限,于是想借助社会的力量,只是。。。。。。没想到他的病情会发展的如此迅速,哎,不过还是要谢谢这个世界上大爱的人们,严斌在那个世界一定也会感谢他们的。”院长惋惜的说道。

“这些钱是你们提的吗,看数额好像并不是用作治疗的。”

“啊,这些零零碎碎的钱。。。。。。是什么,我们从来没有提过,都是治疗费用出来之后我们才提款交付治疗费的。”院长说的非常确信,看起来并没有隐瞒。

“这件事是谁在负责的?”说话间,周君已经把眼神投向了坐在电脑前的小瞿,这种需要互联网知识的活肯定不是这些年长的社工做的,信息科的年轻人显然更符合操作的条件。

“是小邱做的,他是我们以前信息科的员工,两年前离职了,小瞿就是顶替他的位置的。当时我们都在为治疗费用发愁,幸亏小邱提出了用网络筹款工具发动社会的力量,这才为严斌筹到了治疗费用。”

“当时这个小邱在操作的时候是不是拿走了严斌的身份证?”

“是的,他说需要很多材料,我们就整理出来给他了,好像弄了挺久的吧,据说是审核资料很麻烦。”

周君和小王交换了眼神,他们已经找到了伪造严斌身份证的罪魁祸首。

“最后一个问题,这个小邱是不是很胖。”

“不瞒你说,他是我至今为止见过最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