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相当于他两三天卖命的工资了。

“那个……”他快走几步赶上老板，惴惴不安地提议，“您现在……想喝点儿奶茶什么的……吗？”

“怎么，你想喝，还是你要请客？”

“啊，当然是……请客。”

老板却目露鄙夷：“你用我刚给你的钱请我？有你这么个请客法吗？”

“……”

“得亏你敷衍的人是我，换其他人早被你得罪了。”

老板摇摇头，看着前边叹气。“也是个傻的。”

老板下午有事外出，店里只有时微一个人看着。三四点的时候客人没那么多了，他没忍住又往那个号码打了通电话。

这次接电话的还是先前那个声音慈祥的老人。他心情似乎比时微还要激动，情绪一度失控，时微还要反过来安慰他。

“时枫”的过去时微当然一无所知，老人滔滔不绝地说着往事，时微只有含含糊糊地附和着。

不过根据这个德叔的讲述，时微大概能在心里描摹出“时枫”的一个轮廓：娇气幼稚，心思单纯、一骗一个准，还非常的……恋爱脑。

听德叔不停说“很快就来接你”，时微自然而然地以为这个“很快”是过个两三天。

“晚上好，欢迎光临亲亲一夏——”

门前的塑料帘又一次被掀开的时候，时微忙着洗玻璃杯，没有立刻抬头。

然而这次塑料帘响起来就没完——似乎进来的是一大拨人。

“……少爷？”

杯壁互相撞击，发出“叮咚”的一声响。

时微连水龙头都忘记了关，任由水柱哗哗地淋在手腕上，不可思议地抬眼看向门口。

不为别的，就为那可以被配音演员拿去当范本的一声“少爷”：情绪饱满丰沛，却又含而不露引而不发；只短短两个音节，却留白出了三千行字的余韵——踯躅，狂喜，哀痛，不忍……

时微转动僵硬的脖子，挨个看过站成一面墙的这黑压压一片人。

这些人的装束跟孙越扬身边的人又有所不同，但也是一样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他能说什么？他只有说，“……嗨。”

“少爷，车现在就在外面。您还要收拾东西吗？”

“现在就走？”

时微首先想到了老板，然后才想到系统。

他原本是还要去找系统的，现在这闹得……

一个穿着铅色双排扣西服的中年男人拿着手机，对电话那头说：“我们找到少爷了。对，真的找到了……”

“您想什么时候走都可以，我们会等您。”

时微手腕都已经有些刺痛了，这才想起没关水。拧好水龙头后他双手在围裙上局促地蹭了蹭，不知道该说什么。

“太太很想跟您说话。您现在愿意跟她通电话吗？”

时微忐忑地接过一块又沉又结实的板砖——看来还真的是不简单的家庭，用的还是卫星电话。

他还没想好称呼，那头就传来一声啜泣：

“小枫……妈妈错了，是妈妈错了……妈妈不求你原谅，只求你回来……你回来吧，你回来吧好不好？”

*

时微有些晕机。他带着蒸汽眼罩仰躺在座位上，忍住胃部泛起的阵阵不适，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耳机里正播放的交响乐中。

在成功入睡的前一秒，漂亮的空乘小姐就温温柔柔地叫醒他，告诉他马上就要降落了，请调直座椅。

由于跟着他的那群人思虑过于周到，时微怀疑自己说一声不舒服不想走路他们就要推来一架轮椅，不得不咬牙硬撑着，一直到坐进来机场接人的轿车里才缓过来。

车窗外就是闹腾的城市，他最为熟悉，都看腻了的景象。

这个时空虽然是虚拟的，但也庞大得骇人，像是根本没有边际和界限——又或许是因为个体的人类能占有的时间和空间实在是太寒碜了，“广阔”这个概念十分容易实现。

马上就要见到原主的父母，时微不光紧张，还心情复杂。

但事情没有想象中顺利。

也不知道怎么的，机场外居然蹲着一群记者，他所在的这台车一开出来就有不怕死的人走到马路中央来把车拦停，随即其余人一拥而上，把轿车牢牢包裹了起来。

车窗被敲得砰砰作响。时微皱起眉，抬臂遮眼——

猛烈的闪光灯几乎把车内的景象照了个透亮。

“请问是时少爷吗！！时少爷在车上对吗——全蓉城人民都非常关心你，都为你的遭遇感到痛心——你愿意接受我们的采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