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卓府(2)(1 / 1)本戏精没在怕的首页

卓三娘在雪落时节降生,因此单名一个雪字。  南觅和卓寒玦绕过侯府花园,走了些弯弯曲曲的小径,走到了卓雪住的玉苼院。撩开帘子进门一看,卓雪正倚在窗旁的春榻上翻着些旧书。  见到卓二,下人们都退下去。卓雪开心地把书一丢,灵动的双眼泛着笑意:“二哥!便是这位姐姐么?”  卓二眉心一折:“谁教你坐成这个样子,不像话。”    卓寒玦自己就是个离经叛道的,南觅如今看他一本正经地教训旁人,真有些不适应。  卓雪嘴一嘟:“二哥让我装病,我都闷坏了。”  卓寒玦不客气地给她额头一个弹指:“什么话都往外蹦,声音再大点全府都知道你装病了。”    卓寒玦训了半响才向她介绍南觅。南觅倒是对卓雪很有亲近之意,娇娇俏俏的小女孩,被教得明媚大方又灵动知礼,谁都会喜欢的。    也因为她的年纪,这几个月有许多人向卓家大嫂提出求娶之意。故而假死一事,宜早不宜迟。  卓雪笑眯眯地拉着南觅坐下,捧了清茶让南觅喝。三人默坐片刻,卓寒玦先起头:“你也知道,你那情哥哥是贱藉,你跟了他,以后必要辗转各地流浪,说不得还要自己做些苦活,你真想好了?”    卓雪闻言默然不语,少顷才说:“我舍不得祖母,阿耶,大哥大嫂还有二哥。可我往后想和他在一块。他……二哥你也知道,我们许了亲的,若不是他父亲,他也不会流落戏苑,许哥哥做什么都做得好,即使唱戏,也是名伶呢。”    原来这里面还有些内情,众人纠葛也要从前朝说起了。宁王本是先帝嫡长子,自小集万千宠爱与一身。宁王生性疏朗,好交朋友,且文能吟诗作对,武能平邦定国。先帝久未立储,宁王本是呼声最高的。但他无意皇位,刚及冠,有了长子后自请去北方平叛,一去七年。  七年足够朝堂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先帝去世,谁也想不到是当时性格阴沉寡言,无声无息的四弟端王被写在遗嘱上。    自那时起,朝中就有关于遗诏的疑言流传……而且当今圣人登基五年无所出,更有民间传言是圣人……阴德有损故而无子。许是迫于压力,圣人过继了宁王长子殷霂。    也就在十年前,驻守北疆本无意皇位的宁王例行回京,却突然率一众部下举兵造反,第二日,宁王被判全家抄斩。此案牵连甚广,时至今日,宁王这个词已成了不可说,宁王造反一案也无人再提。  大概只有至今仍在宫中的三皇子是此事最后一点痕迹。永平五年,年仅七岁的殷霂入宫变成三皇子。一年后,太子出生。  殷霂就像一个不合时宜的笑话。    而卓雪自小与许诺一同长大,许诺的父亲正是宁王部下之一。宁王案后,许诺生父抄斩,子女发配贱藉,许诺也是如此,才流落戏苑。    午间,烈日投在大地,将山的影子投在湖边,将一众树木花朵照得妍丽芳菲,端坐在厢房里听完陈年旧事的南觅却觉得身处冰天雪地,如坠冰窟。只将手指握紧茶杯,看着眼前白瓷茶盏里针叶般的茶青在水中沉浮。  卓雪急急地加了一句:“二哥,我从小就喜欢他……”    卓二叹口气:“你当我是石头心么。许大也是我兄弟,我只担心你嫁过去要受苦。”  卓雪摇摇头,总蕴着笑意的皎皎双眸红了一圈,说出的话也破碎零乱:“二哥,我一直都念着他,可此次重逢,许哥哥根本就不想认我……是我追过去的。这十年,我没有一日不在找他,他心里明明也有我。他本来是这么骄傲的人,如今一朝坠落,他心里比我更不好受。如今他愿意来寻你提亲,愿意……愿意娶我,我心里极欢喜。若没有他,我就算锦衣玉食……心里也是苦痛居多。”    卓二长叹一声:“罢了,早知道多揍他几顿出出气。居然还要我妹妹倒追他,真是不要脸面。”  卓雪不赞同地蹙眉:“哥你还打他?你太野蛮了。”  卓二摆出一副夸张的神色,惊叹道:“我常听说女生外向,真没想到三妹也是如此。还没嫁人呢就心疼起外人了,横竖我就坐在这里,来吧,揍哥哥一拳为你的情郎出气。”  卓雪凶巴巴地拍了卓二一下,却是被逗笑,神情不再悲戚了。    南觅缓缓点头,拿出研制的药丸:“事情我已了解,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给我些时间想想。这是我制好的假死药,先拿着吧。同批制出三粒,有一粒我已在……弟弟身上试过。不过只隔了一日,我就喂了弟弟解药。目前不知最长能有多久效用。  据药方分析,应当能假死七日,就会自动醒来。若不放心,可再试一次。第二层是解药。”    卓二颔首:“你做事我很放心,只是你不应在自己身上试药,很危险。”  南觅垂首一笑,嗓音清和:“本是医家责任。”    卓二又看向卓雪:“此事你定要保守秘密,要嫁人了,可不能再孩子气。以后哥哥不在你身边,你多长些心眼,别让旁人欺负了去。”  卓雪刚好些的眼圈又红,只依依地偎过来,双手圈住卓寒玦劲瘦腰身:“我知道,哥哥对我最好……”    天色将晚,卓寒玦和南觅二人又沿着原路回去,卓二送南觅回去。  路上卓寒玦举棋不定,犹豫半响才用马鞭敲开车窗对南觅说:“此事就拜托你了。另外早上我与东望切磋发现他所学颇杂,于武学一道无益,但天资聪颖,好好□□必成大器。故明日让他来卓府习武。”    车窗一开,道路喧哗尽入耳,扬起的灰尘也窜入了车厢内。南觅徐徐一笑:“那就多谢你了。东望受伤也是因为保护我,我却没有做好阿姊的责任。”  卓二道:“你也不必太过苛责自己。女儿家生来便是要护着的,若我是东望,我也会如此。”  南觅:“嗯,你是个好哥哥。”  卓二顿住,眼神左右游移,半响似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倒是拍马去追前方侍卫了。    去卓府的时间长得超出预计,倒是忘记今日是殷霂例行上药的日子了。南觅目送卓二离开,走进屋内,东望从屋檐蹦下来和她说:“殷哥哥等你许久了哦。”  南觅心底愧疚更甚。拍了拍东望的头就让他自己去玩了。长达三日的冷战终于结束,东望长出一口气。就听见阿姊说:“明日记得去卓府。”  东望比划了一个记住了。    走进堂屋看见殷霂懒洋洋地玩着手中折扇玉坠,修长手指灵动地将坠子上红线打结,结了又解。  看来是真的很无聊了……    听到南觅脚步声,殷霂抬眼露出浅浅的笑,朗朗如明月入怀,眼神澄澈,嘴角露出笑涡,整个人柔软得不可思议。  他问:“东望明日要去卓府?”  南觅微点头,鸦翅一样的长睫垂下:“嗯,卓二郎看东望所学颇杂,故让他随卓府教头一起学武。”  殷霂哦了一声:“卓二今日来过?”  南觅头垂得更低:“是。今日去卓府给卓三娘瞧病,她染了风寒,故回来得晚些。”    殷霂半响不作声,再说话时声音压得低低的。殷霂声色本就偏低沉,如一把凤尾箜篌,此时声音再压低,便像拨弦动音,震得她耳根微痒。  “是我来得太早……不说这些了,我瞧见东望药方,正好我也要过来,就将他的药带过来了。你只管用便是。”    南觅暗暗心道不妙,细细追究却也不知何处不妙,只顶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心虚说道:“卓郎君今日已送来了,倒不必再送。”    殷霂脸上彻底没了笑容,漆黑深邃的双眸看着手中折扇。从南觅这个角度看去他眉眼低垂,扇羽一样的长睫投下阴影,竟似有些委屈。  他再开口时语气艰涩:“我竟不知……你们如此要好了。”  南觅慌得连连摇头:“没有呀,是卓二托我办事我才收的,若是无缘无故我也不敢收。若是你送我就毫无负担了。我们同生共死数日,即使此话太过厚着脸皮,起码在我心中,我们情谊不同旁人。”    殷霂眉目漆黑,深邃眼眸望着南觅,桃花眼天生多情,分明只是望着南觅,又像一个眼目含情的浊世佳公子。他一副情深意长的模样,嘴角还噙着一个微笑,笑涡浅浅地露出来。  殷霂皮相太惑人,南觅狠捏一把手心,指甲刺痛皮肤才回过神来。  他轻轻地说:“嗯,不同旁人。”    南觅顺势坐下,拉着他的手晃了晃,讨好道:“我给你上药罢。”  殷霂却收回了手,望了望天色,面色如常地说:“今日太晚了,我先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