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辰?辰辰?”宋天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白辰朦胧地睁眼,却发现自己满脸泪水,还忍不住抽泣,胸腔中一股郁气滞结,难受得紧。 待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才呆滞地发现,刚刚那痛彻心扉的感觉不过一场梦境,可是自己还未从那绝望的伤痛中恢复过来,仍是抽泣了好一会,才勉强忍住。 一旁的师乘风和聂清知二人脸色各异,师乘风脸色很好,似乎是经历了什么开心的事情,而聂清知则是脸色微赧,白里透红,眼神有些闪烁躲避,白辰便明白想必他们也是跟自己一样经历了一场梦境。 宋天颐见白辰停止了哭泣,情绪稳定了,方才道:“我刚刚弹的灵曲名唤《往生曲》,有致幻之效,效果随着奏曲人对曲子的参透和灵力的强弱而不同,我刚刚只用了不到一成的灵力,当然你们尚未筑基,心性也容易受影响,若是对上境界高深之人,效果就要差上许多。” 宋天颐缓缓道,对于三个徒弟的反应他毫不意外,却也没有去问他们各自看到了什么,因为他们看到的必是心底最深的秘密,不能为外人所知,是以《往生曲》才有瓦解人心里防线的作用,更甚至,可以操控对方的心智,让对方自绝性命也是有可能的。 “为师也不指望你们能一下子将这首曲子掌握得多好,但是要求你们会弹,这几日辰辰就且在无心岛住下,与两位师兄一起练习此曲,十日之后,为师要看看你们的成果!” 三个徒弟皆是俯身应是,随即一起抄录《往生曲》的谱子,待宋天颐走后,聂清知凑近白辰,用胳膊肘捣捣她,贼兮兮地道:“小师妹,你刚刚梦见什么了?哭得那么伤心,师兄都要心疼了!” 白辰翻个白眼,厌恶道:“要你管!” 聂清知却浑不在意白辰的冷淡,依旧嬉皮笑脸道:“嘻嘻,说来听听嘛!可是梦见被心上人抛弃了?” 白辰心中“咯噔”一声,生气地看向聂清知,却是一滞,隐隐觉得,聂清知的笑容竟与那梦中之人有三分相似! “啪”的一声,师乘风毫不客气地拍了聂清知脑袋一巴掌,“别没事老犯贱!你自己刚刚那一脸猥琐的表情想必是梦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好事,你且说来听听啊!” 聂清知面上略露尴尬,嘴皮子却是不怂,“啧啧啧,师兄我真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还是玄武门出来的人,瞧瞧你嘴里说的那些字眼!啧啧啧……” 师乘风瞪了聂清知一眼,怒道:“说你犯贱猥琐都是轻了!” “啧啧啧……” 三人又嬉闹了一番,抄完了曲谱,各自回房练习去了。 白辰独自在房间里练习了好几遍,皆是音不成调,深受挫折,觉得那曲子难得很,又想到那梦境,心绪越发不宁。 索性放弃了,抄起铜镜便往床上一趟,然后细细端详着镜中的面容,半晌,白辰撇嘴道:“不像!” 镜中的自己除了眼睛还有些像梦境中的白辰般灵动之外,五官皆是平平,肤色黝黑,尽管白辰不愿承认,但是她还是发现梦境中的白辰比自己好看百倍,虽然比自己大十来岁,但是按照目前这个基础,别说女大十八变了,即便是一百八十变,恐怕也变不成梦境中白辰的精致容貌! 将铜镜丢在一旁之后,白辰有些闷闷不乐,对于那个奇怪的梦境又百般疑惑。 若她是个局外人来看,她觉得师父杀死凤羽的做法虽有不妥,但也不算有错,那梦境中的白辰都要为了凤羽放弃修道,脱离五道盟了,师父能不生气嘛? 白辰心道:若是换成自己,必定不会那么惹师父生气! 可是梦境中的白辰也是白辰,她在那梦境里时,便是作为白辰看着感受着梦境中的一切,梦境中的白辰觉得是师父错了。 一想到凤羽那张依然历历在目的脸,白辰就觉得心有点揪揪地疼,八岁的她并不能理解她未曾经历过的感情,就不明白为何梦境中的白辰为何要为了凤羽离开师父离开五道盟,可是她又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梦境中白辰的感受,她初见凤羽时的心动,再见凤羽时的倾心,他向她求婚时的感动,以及他死在她面前时的那种绝望到窒息的心痛感,她不知道凤羽死后白辰后果如何,但是她知道必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因为当时她作为梦境中的白辰明确地感受到自己也有了求死之心…… 白辰越想越难过,鼻子又是一阵发酸,忍不住又想哭了。 为什么会这样? 我还是个宝宝…… 白辰叹口气,忽然想到了唐墨,喃喃道:“要是敬远师叔在就好了!”这个梦她不敢跟别人分享,包括她的师父宋天颐,因为梦境中的白辰最后对宋天颐已经有了逆伐之心,而八岁的白辰不想师父误会自己,想到梦境中的师父对白辰那么好,那么关心,不禁又有点心生嫉妒。 这个梦境恐怕也只敢偷偷告诉唐墨一个人了,若是唐墨,大概能耐心听自己说完,给自己解开疑惑,并且替自己保守秘密吧。 思及此,白辰又想起了梦境中的唐墨,比现实中的唐墨青涩许多,还未成为仙鹤岛的岛主,言行举止倒是跟现在差不多,只是那时的他做出来就略显老成了,倒是有趣。 白辰扯了扯嘴角,充斥肺腑的郁气总算消散了些,又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了一会,终于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白辰跟师乘风和聂清知一起去的学堂,刚从沧澜岛的传送阵走出来,就看见对面通往御灵岛的传送阵里走出一个鲜红的身影。 宫妍琪一见到白辰跟师乘风聂清知一起从无心岛的传送阵出来,脸就黑了,连跟师乘风和聂清知打招呼的兴致也淡了,只撇撇嘴道:“乘风清知,早啊!” 聂清知脸上堆笑,“早啊早啊!妍琪你今天又漂亮了哩!” 闻言宫妍琪脸色好看了些,哪知白辰却故意勾住聂清知的胳膊,凉凉道:“师弟怕是眼神不好了,天天一身红衣,也不知道这大半年来有没有换过,早看厌了,哪里漂亮了!” 宫妍琪的脸色“唰”地白了,指着白辰道:“你你你……”奈何“你”个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师乘风脸色不变,淡淡道:“走吧,要迟到了!” “对对对!两位好师弟,我们走吧!可不能迟到了,夫子要生气的!”白辰笑嘻嘻地一手挽着师乘风的胳膊,一手挽着聂清知的胳膊,迈着愉快的小短腿,朝学堂走去,任宫妍琪在身后气得咬牙跺脚! 这大半年的时间,李未把修真的历史概况以及五道盟的概况都教的差不多了,于是开始教他们画符咒。 先是从最简单的平安符画起。 说是简单,也是对于会的人来说,俗话说“难者不会,会者不难”,眼下这些弟子们,便是那不会的“难者”。 这平安符看似简单,却需要绘画者在其中倾注灵力,一笔画成,若是断开或者灵力操控不当,便算是失败了。 而这些新弟子们对灵力的操控也是有些困难的,虽然经过大半年的修炼,已能汇聚些灵力,但是要用到画符上,便是要精确掌控不可,否则运笔不顺,下笔如蟹爬,轻则符咒无效,重则起到相反的作用,比如说平安符本来是保平安之意,却反而会招来祸事,当真是好心办坏事。 众弟子领了几张符纸毛笔和朱砂,仔细揣摩了一下李未画的平安符的下笔、走笔和收笔顺序,大致记在了脑子里,便开始练习起来。 弟子们一开始练习就见着难处了,要么就是灵力根本汇聚不到毛笔上,要么就是灵力太过了,于是乎,不是这位的符纸画破了,就是那位的符纸自燃了,还有一些一开始便下猛了灵力的弟子们还未落笔,手里的毛笔就因为承受不住裂开了,好在符纸毛笔什么的多备了许多,弄坏了可以再去找李未领。 白辰便是那弄坏毛笔中的一员,她刚沾了朱砂,尚未落笔,一股灵力灌注到毛笔之上,便见“咔嚓”一声,毛笔碎作一堆废屑,她的衣袖上还被毛笔上的朱砂给沾染得斑斑点点。 白辰:“……” 于是无奈地找李未再领毛笔,路过师乘风和聂清知的时候,见他们二人脸色略显苍白,满头大汗,握笔的手颤颤抖抖,倒是在没有弄坏符纸或毛笔的情况下画了一个平安符,只是那平安符的走笔如蛇游,与李未画的平安符差远了,想必也起不到平安的效应。 聂清知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妈的,还挺难画的!” 师乘风也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却是沉默不语,又换了张符纸重新画起来。 白辰又试了几次,但是最好的成果也不过是将平安符画到了一半就断了,因为毛笔又裂了。 就这么一炷香时间,白辰都弄坏了五六根毛笔了,她去找李未领毛笔的时候,李未脸色都不好了,要知道平时白辰还是让他比较上心的优秀弟子,哪知栽在了画符上,他本来也没指望她能一下子画出来,但是接连弄坏五六支毛笔就有点过分了。 “你这是跟毛笔有仇还是怎地?”李未将一支新的毛笔递给白辰时,黑着脸问道。 白辰脸色讪讪,吐了吐舌头,接过毛笔就赶紧溜回自己的位子,偏头看了眼旁边的尤若琳,惊讶地发现她竟然已经画好了,并且面色如常,不似其他人的辛苦样子。 白辰探头一看,立刻点头赞许道:“恩,可以可以!若琳你这个厉害了!深藏不露啊!”虽然尤若琳画得不如李未的中正规整,但是也基本画出平安符的神.韵了,比之师乘风和聂清知他们两个尖子生都要好上许多。 尤若琳笑笑,道:“辰辰你忘了我的本家是哪里了?我们空谷派祖上便是出自五道盟修法道的修士,平常家里也是靠给达官贵人画符作法祈福为营生,我从小耳濡目染,也练过不少灵阵结界之术,只是资质不行,未见成效,但是画符这类基础简单的事情还是难不倒我的。” 白辰大为吃惊,脱口便道:“哇!那你不该进仙鹤岛,应该去御灵岛!” 谁知尤若琳一脸紧张,慌忙地摇头道:“不不不,我资质不行!我不能去御灵岛,我要在仙鹤岛!” “……”白辰愣了一下,诧异地看着尤若琳,一般来说,资质较好的弟子们都会优先选修器道、修法道和修术道的,虽然修心道曾几何时也有过一段时间深受欢迎过,但是到了宋天颐的手上之后就没落了,倒是修医道,一直发展平稳,很多资质不够拔尖的弟子们又一心向往修道,便退而求其次,选择修医道,勤勤恳恳,治病救人,也是有飞升的可能性的。 当然这并不是说修医道之人都是资质较差的,也有些人明明资质绝佳却还是会选择修行医道,比如说白辰觉得唐墨就是这样的人。 眼下白辰说尤若琳应该去御灵岛不过是句无心的玩笑话,却未料到对方反应这么大,因为一般弟子应该是以能加入御灵岛为荣的,尤若琳却是避之唯恐不及,当真有些古怪,但是白辰也未多问,料想着人各有志,像唐墨那样胸襟宽广,怀着济世救人的抱负之心也是大有人在的。 “不去就不去!我不过是句玩笑话,你别上心!” 尤若琳也觉着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了,脸微红,赶忙转移了话题,“我见你好像画得不大顺利,不如我教你?”平时白辰也会提点她一些,因此尤若琳并不藏私。 白辰点头,笑道:“那就太好了!” “其实也并不太难,且放松身子,平稳呼吸,先不要运转灵力,落笔之后,觉得吃力的地方,就输入一点点的灵力帮助运笔,一下子不太多,一点点就好,若是运笔还是困难就再加一点点,就这样一点点的加,若是觉得灵力不稳便收一点点,你且试试看!” 闻言白辰的眼睛一亮,仿佛就已经看见了胜利的希望。 果不其然,按照尤若琳说的方法,白辰很快便顺利地画好了平安符,虽然该圆的地方不够圆,该平的地方不够平,不过好歹是一笔画成了,瞬间觉得信心大增,又抓了一张新的符纸开始作画。 最后李未检查成果的时候,出其意料地,尤若琳得了第一名,一位出身跟尤若琳的本家性质类似的弟子第二,白辰第三名,后面的名次就没有排了。 第一次被甩到三甲之外的聂清知愣了半天,回头看看白辰笑意盈盈的脸,挠挠了后脑勺,似乎有些疑惑,他身旁的师乘风则是依旧一言不发,两眼死死盯着面前自己画的符纸,似是要看出个洞来。 是以晚上回到无心岛之后,聂清知就腆着脸央求白辰教他画符咒的技巧。 “亲爱的小师妹,我的好妹妹!我们关系这么好,你就教教我呗!” 白辰斜他一眼,凉凉道:“要脸不?” “咳——”师乘风突然出现在聂清知身后,聂清知以为他又要骂自己了,哪知他脸色微红,极不自然地道:“师妹……我也想学。” 白辰:“……” 虽是不大高兴,白辰还是将尤若琳教自己的画符咒技巧告知了师乘风与聂清知,二人一脸欢喜,连一向不大爱笑的师乘风也对白辰扯了扯嘴角,露出感激的笑容。 白辰:“……”被师乘风不自然的笑容给磕碜到了,心道:哎嘛老兄,你还是别笑了! 教完师乘风和聂清知之后,白辰忽然想道:灵曲的弹奏时是不是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般想着,晚上的时候,白辰就依法练习,果真比前一晚顺畅了些,练了近两个时辰,已能勉强弹奏上第一小段了。 白辰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见时间不早,便上床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