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辰在一个装饰奢华得如同一座宫殿的偌大房间内醒来,浑身难受头疼欲裂,她一手扶着额头理了好一会儿的思绪,这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她用自己跟绝凌换了宋天颐他们的命,所以现在,她是在绝凌的魔窟里? 白辰用灵识稍微感知了一下,便察觉到四周全部都是浓郁的魔气,不见一丝灵气或者灵力的流动,想必正是绝狱城里绝凌的府邸无虞了。 白辰强忍着头疼挣扎着坐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白色五道盟道袍不知何时被换成了黑色的罗裙,心下大骇,白辰在身上摸索了一通,觉得自己除了因为忍受不了魔气而难受以外,应该没有被侵犯,这才稍微松口气,又在床头找到自己的佩剑月吟和乾坤袋,只是刻有她道号的五道盟玉质灵牌不知去向,想必是绝凌知道灵牌有通传灵讯的功能,所以给没收了。 正在此时,寝宫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俊伟的脸上却覆盖着小半张面具,不是绝凌还能有谁! “辰儿醒了?”绝凌勾起嘴角邪魅地笑道。 白辰这会已经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破罐子破摔”的决心了,既已沦落至此,再多恐惧惊慌也无用,一手揉着太阳穴,懒洋洋地斜睨着走到床边坐下的男子,“这是哪里?你的寝宫?” 绝凌点头,心里却因为白辰慵懒斜睨的眼神而微微荡起一层异样的感觉,为了掩饰自己的异样,绝凌用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白辰,最后总结道:“你不太适合黑色的衣服,回头我命人给你做几套其他颜色的衣服。” 白辰翻了个白眼,“你想干嘛?” 绝凌的紫眸里闪着热烈的光芒,一眨不眨地盯着白辰的脸,幽幽道:“你说呢?” 白辰无奈地叹口气,实在不懂这位大兄弟为何对自己这般执着,“你这又是何苦?强扭的瓜不甜!你已经是魔王了,魔族的美女任你挑选,而我是个人类,还是个道修,别说跟你在一起了,光是让我待在这里就浑身难受,我们根本不可能!” 绝凌的紫眸闪过一丝危险的气息,直勾勾地盯着白辰,确切地说是盯着她正在揉太阳穴的左手,因为白辰竖起了胳膊,宽大的衣袖向下滑去,露出一截玉色的胳膊,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手腕上一根黑色的手环特别醒目,那是由一束头发编织而成的——来自唐墨的发环! 白辰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她平时穿的道袍为了方便用剑都会将袖口用缎带缠起来,不管怎么活动胳膊都不会露出来,因此刚刚做揉太阳穴的动作时也没有下意识地想到要去遮掩——是的,她现在已经知道唐墨送自己头发编织的手环是何用意了。 “这是什么?”绝凌的脸上看似温柔的表情瞬间被戾气替代,白辰想放下衣袖隐藏,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将白辰的细胳膊捏断。 白辰吃痛发出“嘶——”声,绝凌却不为所动,瞪着白辰的脸仿佛要将她吃了一般! “告诉我这是什么?”绝凌沉声一字一句道,语气里包含的怒意几乎要凝为实质,让白辰刚刚缓解一些的头疼又严重起来。 “放开我!”白辰也很生气,实在搞不懂这位大哥的脑回路,她又不是他的魔后,为什么看自己的眼神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你不会自己看吗?这是头发编织的手环!” 绝凌闻言稍微松了点力气,却并没有放开白辰,而是另一手捏住那手环,脸上的戾气更重,“我当然看得出这是头发编织的手环,问题是:谁送你的?” 最后四个字绝凌问得咬牙切齿,若是让他知道手环的来源,白辰毫不怀疑绝凌有可能会一口一口咬死唐墨! “要你管!”白辰毫不示弱地回瞪着绝凌,脸上是毫不认输的倔强。 绝凌眯了眯眼睛,冷冷道:“好!很好!”嘴上一边说着反话,一边用手指搓了两下手环,然后只见那发环瞬间化为齑粉消散了。 白辰眼睛猛地睁得老大,一口郁气涌上胸口,气得几乎要吐出血来,“你——”当下再也淡定不起来了,右手抄起旁边的月吟,想也不想就朝绝凌刺去。 绝凌显然没有料到白辰竟然会对自己动手,他偏头躲过白辰的攻击,却因为闪躲不及时而被锋利的剑刃在脸上划出一道伤口,鲜血流了出来,衬托得他的面容愈发妖异,当白辰的剑再次攻来的时候,他伸出两指轻松夹住了剑刃,然后手指微微用力,竟然硬生生将月吟的剑刃给拦腰折断了! 白辰因这一变故愣了刹那,随即是怒气狂涌,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绝凌就毁了那人送给自己的两样东西,白辰双目都变得赤红起来,“啊啊啊——”她尖叫着扑向绝凌,状若癫狂。 绝凌亦是怒不可遏,他视为禁脔的人手上竟然戴着别人送的定情信物!还用剑划伤了自己的脸,如果换成别人,恐怕早已变成一堆碎尸了! 白辰最终还是没有扑到绝凌,而是被他的大手一把捏住脖子,窒息感铺天盖地地袭来,脖子上的魔力印记更是空前的灼痛万分。 绝凌愤怒地盯着眼前慢慢涨红的小脸,手里纤细修长的脖子看起来那么脆弱,仿佛自己只要稍稍用力便会彻底摧毁这鲜活的生命,本能里的嗜杀欲被勾起,绝凌渐渐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小脸由红变紫,而她的眸子里却始终没有露出一丝怯意…… 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让绝凌为之一震——她在求死! 绝凌忽然就像是被烫到了手一般松开白辰,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白辰仿佛一个布偶般被丢到地上,她伏在地上大口地喘了几口气,然而空气中并不含一丝灵气,因此并不能让她好过一些,吸入肺腑的魔气反而让她更加难受,她想吐,却只是撕心裂肺地干呕了一会儿,双眼溢上一层水蒙蒙的雾气,白辰艰难地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绝凌,然后终究觉得身体的承受力已经到了极限,晕厥了过去。 绝凌被白辰那湿漉漉的双眼看得后背一僵,心里猫抓一般骚动,却又惊骇不已,他明明只想过来好好跟她说说话,却没料到不到片刻就闹成这样,他凝视着自己的双手,这才后怕地想到自己竟然差点杀死了她! 明明找了她那么多年,为什么好不容易终于将她拘留在身边后,他却差点失手杀死她? 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绝凌一手盖住自己仅露出的右眸,忽然觉得自己一向自诩坚定的心智有点不受控制。 一名八级的玲珑草大妖作为魔族医术最高明的大夫,此刻正一边颤抖身子着替白辰疗伤,一边用惊惧的目光偷偷打量着默默坐在旁边不说话的绝凌,白辰的左手腕上和脖子上赫然是青紫的手印,而绝凌妖异的脸上也有一道凝固的血痕,地上有一柄断剑,大夫可以猜测到刚刚发生了怎样激烈的冲突,但是令他不明白的是: 为什么躺在床上昏迷中的女子明明刺伤了魔王大人,魔王大人还要自己倾尽全力医治她?按照魔王大人的脾气不是应该将眼前的女子挫骨扬灰吗?而且女子身上的伤痕说明魔王大人曾经确实动了杀念,只是最后不知为何又放过了她,而且还威胁自己如果不能尽快医治好她就让自己陪葬! 还有魔王大人在自己医治女子的时候为什么一直就坐在旁边默默地看着,那阴晴不定的表情和阴测测的眼神能吓死妖好吗?更何况他身上不怒自威的压迫感还那么强烈。 待大夫终于将白辰的伤痕处理好后,他早已全身被冷汗浸透,体力不支地倒伏在地上,瑟瑟颤抖地汇报着诊治结果,“魔……魔王大人,这……这位……贵人……”大夫斟酌了半天觉得还是不要对白辰用不敬的称呼比较好,“贵人她的伤已无大碍,只是……只是……” 绝凌的瞳孔收缩了一瞬,语气中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紧张,道:“只是什么?” 大夫跪伏在地上,颤声道:“只是贵人乃是人类道修,而我们这绝狱城里全是魔气,若是普通人倒也还好,可是她是道修的身份,您也知道,就像我们依赖魔气生存一样,她需要依赖灵气来生存,所以……她在这里得不到灵气的补充,身体会格外虚弱,恢复起来也十分缓慢……” 绝凌眸光微动,想起她事先确实说过自己光是待在这里就浑身难受,原来是真的难受,而并非是心理上对自己厌恶。自己踏足修真界如同逛自家后花园般自在,便理所当然地以为她也可以在魔族生存,然而自己似乎忽略了她的修为跟自己完全不能相比。 想到这里,绝凌的脸色柔和了些,挥挥手让那大夫离开,又吩咐下人去将空置的兰竹苑给收拾出来。下人对于魔王大人为何要突然收拾空置的兰竹苑不敢有任何异议或惊讶,只是道:“那是否需要顺便将院子里的兰草和竹子清理掉?” 绝凌现在住的府邸是由以前的苗家改建而成的,原本到处都种植了带有灵气的灵植花草,在改建的时候这些灵植花草都被清理掉了,换成了魔族的魔植,唯有兰竹苑因为地处偏僻,而又暂时派不上用场,所以才保留空置了下来,里面原本生机繁茂的兰草和竹子因为长时间无人打理,又加上魔气的侵蚀,已经衰败枯萎了许多,但是依然还有一些顽强地存活着。 令下人感到意外的是,绝凌的回答是:“不要清理,好生照看,将枯萎衰败的清理掉再补种上新鲜的灵植,灵气越浓郁的越好,还要好看!” 下人跟随绝凌多年,虽然对于绝凌的回答很诧异,却也只是愣神了片刻便低头称是,然后退出屋外去照绝凌的命令处理此事了。 绝凌从桌边起身走到床边坐下,大手轻轻抚摸过昏迷中的白辰的清秀脸庞。放她离开是不可能的,她必须待在自己的身边,绝凌暗自思忖道:倒是可以想办法让她稍微好过点,希望她能承自己的情,面对自己的时候不再那么倔强不听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