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被问之人答话,朱绿华却先自讶然道:“你不是杀生观门下么?怎么,已转投别家了?”
“杀生观是我学剑之地,冥河剑派则是闻道之门。两处皆是我师门所在,朱道长不必惊奇。”
虬髯道士这时使了个眼色示意朱绿华不要多话,自家则学着江湖人一般叉手抱拳,施礼道:“原来是得了仙缘的道友。绿华未入仙道,不知仙凡门户有别,一时出言无礼,还望不要见怪。”
“哼!仙缘很稀罕么?”朱绿华瞪去一眼,说道:“只要心舒志畅,何处不是仙乡?你倒有缘法学了道术在身,可却改了当初志向,行事诸多顾忌,哪还是当初横行三省、锄奸扶弱的燕赤霞?”
“燕赤霞”聂冲目光一亮,心道:“舍却峨眉剑派妙一夫人,今又让我见得一位有轶事在前世流传的人物。”
“呵呵绿华,且听我与你分说。”又自朝着聂冲拱了拱手,燕赤霞拣了张椅子坐下,“当初传我飞剑手段的醉仙人曾告诫我,说是断不要参合进世间诸侯争斗之中。一旦破了此戒,定遭厄难,不但今生道业折毁,就连来世也求不得。”
“醉仙人?莫不是峨眉的醉道士?”
聂冲正自猜测,就见朱绿华拍案而起,怒道:“你修你的仙道,我自去台湾讨个公道就是!我不阻你的前程,你也莫要阻我!再作纠缠,便要你知晓我凤仙洞一脉的剑术也能杀得了仙门道士!”
言罢,她向聂冲稽首作别,看也不看燕赤霞一眼,疾步向外行去。
虬髯道士忙地起身,作势要伸手去拉扯,然而眼底收入道姑眼角泪光之后,动作就僵了住,终而目送朱绿华身影远去,叹息一声重又坐下。
“绿华虽是女子,性子却比男儿还要强硬许多。我若真去阻拦,她也定会拔剑相向,那就更难收场了。”苦笑着解说一句,燕赤霞摇了摇头,有些气闷对地唤道:“店家快上一坛好酒,我要与道友共谋一醉!”
小二早就等在一旁,只碍于男女道士闹着别扭,不敢上前参合。这时事了,又听到招呼,当即扬声应了一嗓子,一边飞快地抱了一坛酒水、一只酒碗送上前去。
“去去去,再上几只酒菜,拣快的来。”
燕赤霞抢过酒坛,一掌拍开泥封,先自给聂冲斟上,又将自家酒碗倒满,仰头一饮而尽之后,长长呼出了一口气,旋即说道:“聂道嘿!我虽学了道法,但终不是自幼守戒的道士,这道友道友地称呼,实在拗口得很。我看你年纪,比我小了许多,就唤你一声聂老弟可好?”旋也不等应答,自顾倒了一碗酒,牛饮下去又道:“聂老弟,你与绿华相识,可知她的出身么?”
早在两年前聂冲便猜测到了道姑的来历,当下出言道:“该是朱明宗室?”
“不错,”燕赤霞点了点头,“绿华虽出身显贵,却难得地有着侠义之心。这一回也是郑家的人做得过了,将她气得不轻。前番那鞑子入主京城,捉了郑芝龙下狱,其子郑森不去找鞑子报仇,反倒发兵福建,攻打起了唐王朱聿键的小朝廷。不少大明的士卒、百姓,就这样被同为中原苗裔、大明子民的郑家兵马给杀了奈何我早答应过师长,不会以所学道术参合诸侯争斗,又因一场约斗在身,实在无法分身陪她一道去往台湾。”
关于修者不能以道法插手世俗争霸的忌讳,聂冲倒也知晓,原因只在这一界修为最高的太清道祖身上。
于此,他不愿多言,仅仅对燕赤霞口中的约斗生出兴趣,当下举酒敬去,说道:“台湾郑氏的作风,我也已见识过了。这次山门行走,巧遇琼州卫的兵船,因是顺路,我便搭了一程,不料半途遭遇郑芝龙此子所率海寇的劫杀若非我在船上,那一伙大明的官兵便都要丢了性命。燕兄先说郑家是中原苗裔,我却不能认同。”
“想那郑芝龙,原是仗着倭人撑腰,才做起的海寇营生。之后所娶正妻是倭人不说,就连他的儿子也以倭人自居,取个名字唤作田川左七卫门。嘿这一户人家,只以匪类视之就罢。”
燕赤霞尚不知郑家有着如此背景,闻言愣了一愣,醒神之后拍腿骂道:“原是这么一窝狗种!”
“罢了罢了,匪类终难成事,何必再去说他。”聂冲摆了摆手,将话头往自家期望处引去,“方才燕兄说起的约斗,又是要战何人?我见燕兄有着豪侠气概,亦愿以心相交。若是要斗邪魔一类,恰好小弟刚炼成一丸神剑,倒可相助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