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跪了半晌又立时坐下,腿没有活动过,乍一起身,沈姝晗的步子明显有些虚浮。 “主子,要不要再坐下歇一会儿?”红蝶上前将她扶住。 沈姝晗摇了摇头,红蝶见她走了两步之后渐渐恢复如常,也就没有继续相劝劝。 另一旁的碧螺皱着眉想要张嘴,看到身后的流音和跟出来的几个二等丫鬟,下意识的与红蝶交换了一个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 几人一路无话。 回到院子的时候,婢女已经将早膳送了过来。 靖王府主子不多,除了逢年过节或有特殊吩咐之外,每日三餐都是膳房到了饭点将饭食送到各院的。 红蝶指挥几个婢女在厅里摆了个桌子,等沈姝晗净了手,就屏退左右,只留下她们三个贴身丫鬟伺候主子上桌用饭。 流音也留了下来,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布菜。 沈姝晗抬头看她一眼,想了想,微微笑道:“我吃饭用不到这么多人,你今日刚被指过来,还是先回去收拾收拾,搬到西侧院安顿下吧。” “是。”流音应着,将布菜的筷子递给碧螺,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一阵关门声。 有话想说憋了一路的碧螺见房里没有旁人,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主子,这王妃未免也欺人太甚!” “嘘!”红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透过窗户朝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这里人多耳杂,咱们说话还是忌惮着些好。” “忌惮?忌惮什么?”碧螺平素最是见不得沈姝晗受半点委屈,一想到方才云氏的种种刁难,不由得意气不平,“要说起来,靖王妃的位置本就该是咱们主子的,谁知她是在暗地里用什么方法夺了去,现下倒好,凭白让咱们忌惮起她了!” 红蝶被这言辞惊的额角一跳,连忙将她打断:“此事可不是咱们能置喙的!” 碧螺不服气道:“我又没有胡言乱语,这本就是圣上所言,你也是知道的呀。” 红蝶被噎的答不上话,唇瓣动了动,朝自家主子面上看去。 一直沉默着的沈姝晗垂着眼眸,神色隐隐有些黯淡。 其实,不止是京城的普通老百姓,便是连沈姝晗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以侧妃的身份嫁进靖王府中。 她只记得,当初正文帝得知她有过目不忘的天资,在端午宫宴酒兴正酣之时,不知怎么当众说了一句“靖儿拖了这么多年,也该娶妃了,朕瞧着沈爱卿的千金极好!” 圣上一贯金口玉言,在场的臣子心中无不意动,都以为沈家定会与靖王府结亲。 然而,圣旨颁下,被封为靖王正妃的却是云相的女儿云宛青。 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让他们这般当真的,许是那夜圣上几杯下肚混混沌沌间的醉酒之语,一场乌龙,沈穆还背着沈姝晗唉声叹气了几日。 可谁能料到,云氏出嫁不足数日,圣上又下了一道圣旨,竟让沈姝晗去做靖王侧妃…… 这其中缘故,她揣测过无数次,但历经两世,她也始终想不明白。 沈姝晗的目光逐渐从虚无落回到现实,淡淡道:“这种传言,以后不可再提。” “主子……”碧螺努了努嘴,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堪堪吐出两个字,她忽的感觉袖子一紧,是被红蝶扯住了。 碧螺这才反应过来,自家主子面上满是坚决,便有些不敢再说下去,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红蝶应了声是。 吃过早饭不久,王府里的各位管事就分别来请安了。 这也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但凡有新主子进门,府里能排上号的管事都要来请个安,算是对主子的尊重,不过请安归请安,主子的打赏封红也是少不了的。 因为还摸不清靖王对这位侧妃的态度,众人面上都还算是恭敬有礼。 沈姝晗让红蝶挨个打赏了封红,相互间说了一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也就散去了。 另一边,京城里此时已经炸开了锅。 昨日将军府送亲队伍智擒劫匪的壮举已经在街头巷尾传播开来,老百姓们逢人必要谈及此事,一个个说起来都仿佛都是亲眼目睹了一般。 只是,传着传着,事情就有点出入了。 因为口口相传最大的弊处,就是说话的人为了吸引别人的兴趣,往往会加入那么一点点传奇色彩。 不多,每人一点点。 而就是这么一点点,到了最后的版本里,成亲当日整件事情的经过已经演变成了劫匪还未出手,就被将军府的护卫用内力震碎了全身经脉倒地不起。 碧螺听到一个二等丫鬟在她面前学舌的时候差点一口水喷出去,赶忙把这件事告诉了沈姝晗。 “主子,老百姓们真会编啊!照他们这个说法,恐怕连话本里练了绝世武功的大侠都得是咱们府上护卫的手下败将。” 沈姝晗这时候刚把一位来请安的管事打发走,喝了一口茶淡淡道:“没在我大喜的日子说什么血溅三尺,断手断脚,脑浆迸裂,还算沈焕做事妥帖。” “沈……沈焕……?这是他传出去的?”碧螺乍一听有点吃不消,缓了缓问道。 红蝶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碧螺,不由失笑,“那是自然,不然怎么只听人夸赞他们神勇,却没听人提他们七尺男儿在箱子里憋屈了一路呢,沈焕净拣好听的给自己脸上贴金。” 碧螺彻底惊呆了,“那,能瞎编成这样脸皮也忒厚了……” 沈姝晗淡淡一笑,顿了顿,倒是想起早上敬茶时,自己留意的到一个与前世有出入的细节,不知与此事有没有联系。 她略一沉吟,吩咐碧螺道:“一会儿你去府里转转,咱们初来乍到,少不得要与各处增进些了解。” 碧螺明白自家主子的意图,点头退下了。 “主子,王妃虽然入府仅有一月,不足以一手遮天,但奴婢以为,碧螺这一去,怕是也打听不出什么要紧的消息,您又何必……”红蝶有些迟疑的提醒道。 沈姝晗看了红蝶一眼,缓缓道:“你是怕我惹来麻烦?” “主子是明白人。”红蝶的神色有些担忧,“就像今日春玉的事,主子明知不会得什么好处,但还是那么做了,奴婢实在有些想不透。” 沈姝晗喝了一口茶,不答反问:“那茶碗,你可妥善处理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