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八章(1 / 1)软玉温香(重生)首页

第十八章    先前傅轩执来为徐令天诊治时,是有南宁侯夫人季氏陪同着的,那时候徐令天虽然痴傻,但从未疯癫至如此地步。    如今乍一见他这模样,傅轩执只觉得心中一沉。    这种情况想要安抚下来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痴傻之人没有神智可言,认准了什么就是什么。若是从少时就开始着意掰扯,倒有可能好一些,可季氏自幼纵着他,想要什么就给什么,殊不知这样只能加重他的病情。  少时有可能只是要些吃食,要些小玩意,你因着他的哭闹尽数都给了他,只会让他觉着只要哭闹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旦生出这样的意识,那他就会将此当做一种胁迫的手段,非要让你让步不可。    傅轩执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得到消息的季氏便匆匆忙忙赶来了。徐令天一见她,态度立即软和了许多,凑上前去拉着她的衣袖痴缠。    徐令天虽不能开口,可季氏跟他打交道这么些年,想要弄清他的发疯的缘由并不难,片刻后,季氏便发现徐令天一直握在手中的那只石榴花耳饰丢了。    季氏有些头疼,她知道自己儿子在这种事情上有多偏执,立即责问随从。    随从见事情瞒不住,只能将今日徐令天跑下山之事讲了出来,小心翼翼地说:“许是公子在下山的路上丢了……奴才这就让人去找。”    季氏训斥道:“你们是怎么照看公子的,竟然能让他私自抛下山,若是让旁人见着他,你们还要不要命了!”    听此,徐令天竟然点了点头,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便比划了个人的样子,将手置于胸前,示意自己所见之人只有这样的身量。    季氏先是一愣,而后勃然变色:“公子今日在山下遇着谁了!”    “是个看起来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奴才已经叮嘱她不许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情。”小厮知道这位侯夫人发起怒来有多可怕,唯唯诺诺地说,“她看起来年纪轻轻,应当不会向外胡说八道。”    季氏神色稍霁,又见徐令天不依不饶地比划着什么,凝神辨别片刻,皱眉问:“你是说,那耳饰被她拿去了?”    徐令天见她终于明白自己的意思,种种地点了点头,而后又闹着想将那耳饰要回来。    季氏这次直接把侍女刚端过来的杯盏都给摔了,责问道:“亏你还说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的人,能从天儿手中把东西给哄过去吗!”    纪阮先前哄骗徐令天之时,是刻意掐着时间避着侯府追来的小厮的,这侍从如今方才知道自己竟被纪阮给骗了,又怒又惊,跪着磕头请罪:“请夫人恕罪,我这就让人去找那小姑娘,必定会把东西寻回来的。”    一旁的傅轩执从头到尾看着,暗自叹了口气,如果侯府真要认真去找,找到纪阮头上并不难。只不过以纪阮的性子,她竟然能把那东西哄骗过去,转头自然是不可能承认的。    季氏摆了摆手:“以天儿的性格,那坠子尚且不肯轻易拿给我看,又怎么会随随便便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她又看向徐令天,只不过这其中的缘由就太难解释了,徐令天自己也说不清楚,想着想着竟然又要发狂。    季氏苦笑了一声,着力安抚着他。    “若夫人信得过我,请人制着大公子,我来为他施针。”傅轩执开口道。    “好。”    季氏毫不犹豫地应下了,随即按着他所说的令人压制着徐令天。傅轩执取了自己带来的银针,令人脱了他的上衣,缓缓地下针。    眼看着徐令天竟然一点点安静下去,最后安稳地睡了过去,季氏如蒙大赦。连带着徐令云看向他的目光都不大一样了,又敬佩,又有些顾忌。    “傅公子的医术果然名不虚传。”季氏谢了他一句,安稳下来后,又问徐令天那侍从,“你所说的那小姑娘,长什么模样,好好给我想想!”    侍从跪在地上,将纪阮的模样描述了一遍,而后又低声道:“如今想来,那小姑娘的模样倒是跟纪家大姑娘有几分相仿。”    先前去纪家时,季氏可是一并见了纪珑纪阮姊妹两人的,小厮将话说到这样的地步,季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脸色有些发白:“怎么偏偏是她!”    徐令天手中那耳饰是先前在付明山时拿回来的,季氏令人探查后,方才知道是纪珑的东西。在纪阮看来,只怕一眼就能认出那是自家长姐的东西,可她却并没有声张,而是不声不响地将东西骗了过来。  虽然纪阮什么都没说,可她觉着,纪阮说不准已经猜出了徐令天的身份。  季氏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先前到纪家之时,注意力都在纪珑身上,却没想到纪三姑娘小小年纪竟然是这么个人。    若是旁人,季氏早就让人上门去讨还了,可却怎么偏偏是纪阮!    点翠是季氏的侍女,先前到纪家之时她也过去了的,如今自是也猜了出来。她硬着头皮低声提醒道:“若大公子醒来仍旧见不着那耳饰,只怕还是要闹的……”    “我当然知道,”季氏恨恨地说,“可你能怎么说!”    总不成让人上门去,问纪阮讨要人家姐姐的东西吧。她就算行事再怎么嚣张跋扈,也知道这样的事情不妥。更何况此事被纪阮撞见,恐怕所筹谋的事情也瞒不住了。    傅轩执收起了银针,听着她们主仆这活似打哑谜一样的对话,状似毫不知情地说道:“可巧,我刚好要到纪家为她们三姑娘看诊,若是有什么东西,或许我可以帮着向三姑娘提一提。”    因着傅轩执曾经为云南王看诊,如今又诊治了徐令天,季氏已经将他当做可以信任的人。  “那就有劳傅公子了。”季氏沉吟道,“只是此事做不得准,傅公子可以代为试探一二,以免其中是有什么误会。”    “是。”傅轩执应了下来,“草民有分寸。”    若前世之中,纪阮也曾从徐令天手中将纪珑的耳饰给骗过来,那么她绝对能察觉到纪珑婚事之中的陷阱。  傅轩执毫不怀疑这一点。  可前世之中,纪珑仍旧是嫁给了徐令天,这未免就太古怪了。    除非这件事情是今世独有的。  若是如此,那纪阮的身份就太可疑了。    也正因此,傅轩执才会主动揽下此事,想再要去试探一二。    *    听溪谷来回禀,说傅大夫上门来时,纪阮愣了愣:“他来做什么?”    饶是浣夏都有些疑惑了。  若说是回诊,今日在山下不是已经诊治过了吗,为何又特地赶过来?    溪谷并不知有此一事,笑道:“想来是为了姑娘的病情吧,傅大夫可真是个好人。”    “请他进来。”纪阮沉声道。她虽不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绝对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纪阮倚在床头,浣夏略一犹豫,将帐子放了下来,而后方才请傅轩执进了门。    “傅公子又有何事?”    纪阮的声音闷闷的,傅轩执笑了,若无其事地说:“来为姑娘诊脉。”    “我先前遇着的,难道不是傅公子吗?”纪阮勾唇笑了,“还是说傅公子贵人多忘事,连自己可曾为旁人诊过脉都忘了?”    傅轩执道:“此番前来,还有件旁的事情。只是……还请姑娘屏退侍从。”    “这只怕不妥吧?”纪阮的声音中带上些惊讶,“我与公子之间并无什么私事,若是屏退了侍从,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既是如此,想来姑娘并不在意,那便罢了。”傅轩执并没有坚持,话锋一转道,“今日在郊外,姑娘从旁人手中哄骗了东西过来,如今总是该归还了吧?”    纪阮挑了挑眉,笑道:“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大懂?”    “我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不成?”傅轩执故意逼问。    纪阮冷笑了一声,咬死了不认:“傅公子莫要血口喷人才是,说我哄骗了旁人东西,怎么不叫那人来与我对峙?”    她明知南宁侯府根本不会让徐令天出来见人的,更何况他那模样,又怎么能跟人对峙?  正因此,她才敢如此有恃无恐。  就算南宁侯府再怎么家大势大,季氏再怎么一手遮天,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你就真不怕得罪了南宁侯府?”傅轩执不急不缓地问她,“就算此事她奈何不了你,若因此结了仇,将来你难道就不怕她报复?”    因此结仇?纪阮心道,早八百辈子就结过仇了。    她知道傅轩执这是刻意诈自己,若是自己一时激愤说错了什么,就是授他以把柄了。    纪阮一字一句地问:“公子是替南宁侯府当说客了不成?”    傅轩执一愣。  他先前一心想着逼问纪阮,以此来验证,可却忘了,若纪阮并非是重活一世,自己的言行在她眼中无疑是帮着南宁侯府欺辱她们姊妹。    “浣夏出去。”纪阮不由分说地逐出了浣夏,而后隔着帐子瞪着傅轩执怒道,“你说我从那傻子手中拿了东西,行,我认。”    纪阮压根没给他说话的机会,随即又道,“你既然替人来当说客,那总该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吧?那样的东西落在旁人手里,若是传了出去,她的名声还要不要?”  纪阮话中的这个她,指的自然是纪珑了,她知道傅轩执肯定清楚此事。  “你让我还回去?这样的话你怎么说得出口?”纪阮指着他,“你对我有恩,若不是你,我先下只怕还病得人事不省,所以我忍了你胡说八道。可你若是再如此,就滚吧,我不想再见你了。”    她抱膝坐在那里,说到最后,声音中竟带了几分哭腔。    经她这么一说,傅轩执突然意识到,今世与前世的变故并非是出在纪阮身上,而是出在自己身上。前世没有自己为她诊治,她如今说不准还在病中,又或许已经回了京城修养,自是见不着徐令天的。    “我原本以为你医术好长得也好,应当是个好人,没想到你竟然帮着别人来欺负我。”纪阮咬着衣袖,哭唧唧地说,“你快些走。”    听着纪阮的哭腔,傅轩执简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再顾不得去想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