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长乐宫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殿里只点了几盏小灯,显得有些昏暗,天青正准备去再点几盏,宁枧岁却摆摆手说不必。
“东西取来了吗?”
“回殿下,咱们走之前天青特意嘱咐天色出宫去取,现在就放在偏殿。”
天青服侍着宁枧岁除下繁琐的宫装,让她穿着单衣坐在床上。
“殿下,天青有一事不明,您为何要让天色去取?她的身份不明,若是她暗中在东西上动了手脚,那不是害了您吗?”
天青紧紧皱着眉头,满脸不赞同。
“自然是要让她去取的,她若不去,她背后的主子又怎么会知道呢?左右这事也瞒不了多久,倒不如一开始就坦诚布公,还能夺个先机,何乐而不为?至于动手脚,本宫小心些便是。”
这宫里鱼龙混杂,没几个真心盼她好的,多的是人想把她这个长公主踩进泥里,尤其是慈宁宫那位。所以啊。她得好好活着,她要让所有人亲眼看着她站起来。
不是不知道韬光养晦,也不是不懂什么叫避人锋芒,她只是不想再失去什么了。该是她的,她会自己一点点讨回来。
虽然殿下这么说,天青还是觉得不妥当,暗自决定日后还是不要让天色经手那些东西了,万一真出点什么事,便是活剐了那小丫头也换不回殿下。
天青去偏殿拿来一个药箱,木质的药箱上刻着同仁堂的字样。
银针,麻沸散,伤药……
“去取烛台过来。”
“是。”
同仁堂给的麻沸散是药丸,化在水里便可饮用,不过不能是茶水,为此,宁枧岁专门吩咐天青去换了一壶开水。
倒一杯来化麻沸散,剩下的用来消毒。
十年前,宁枧岁在御书房外跪伤了一双腿,虽说并未完全残废,却也所差无多,被送到月华庵后,她直接拿银针封了腿上的大穴,让双腿看起来与残疾无异,也正因为如此,才能躲得过元如玉的追杀,不然就凭她主仆二人,何以能活着从那个地方出来。
解穴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二十四处大穴,每解一处,瞬间涌入的内力会让原本干涸的经脉承受蚀骨般的痛楚。
而解穴还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她需要每七日施一次针,并且辅以药物来重塑受创的经脉和血肉,最后,日日进行康复训练,如同婴孩般蹒跚学步,直到双腿完全恢复知觉为止。
“去看着,别让人进来。”
“是。”
宁枧岁饮下天青递来的麻沸散,拿起一根被开水浇烫过的银针在烛台上方晃了一下,然后准确地刺入第一个穴位中。
麻沸散的作用是微乎其微的,仅仅是为了保证施针者在施针的过程中不至于因为疼痛而昏迷。
疼吗?当然是疼的。可是她知道,死亡,远比这个痛苦一百倍,一千倍。
她这点疼,与那一百三十条人命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烛火轻曳,迎着女子被汗水浸湿的面容,也映出了她眸底的那一片狠绝。
“唔……”
终于,二十四针全部施完,宁枧岁已经无力地倒在了床上,浑身被汗水浸湿,就像是刚从水里拎出来的一样。
双眼盯着头顶的床帐兀自失神,眼中滑下两行泪水。宁枧岁自嘲一笑,原来,这才是她为她皇家所赎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