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见过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是奴才就是咱家,这人的自称从来都是把自己放在一个最卑微的地位上,但那脊背,却从来都没有为她弯过。
……阿姊可知道,自己惦记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脑海中忽然响起白湘说的那句话,宁枧岁看着眼前跪的笔直的男子,忽然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了。
她也不说让他起来,只是笑着,目光扫过他手中握着的白色锦帕,出声问道。
“厂公是要擦手吗?”
“是的,殿下要代劳吗?”
殷繁直视她的双眸,说话的声音又轻又柔。
“有何不可?”
言罢,宁枧岁便从他手中抽走帕子,执起他那只被美人摸了个遍的右手……的手腕,用帕子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擦拭了好几遍,直到那白皙修长的手染上一层薄红才停手。
殷繁一直看着她的动作,勾起的唇角肉眼可见僵住,眼底的笑容一点点化为乌有,唯有一片阴沉的黑色。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更没人知道他此刻只想将自己那只被弄脏的手砍下来。
“厂公可知道,自己挺直腰背给人行礼的时候有多讨人厌?怎么,是本宫不配吗?还是说厂公压根就瞧不上本宫这个又老又残的傀儡公主,故意给本宫难堪?”
“……”
“啧!天青,我们走。”
帕子被扔下地上,沾染了些许灰尘,可是却无人理会。
殷繁跪在原地,看着女子的背影越来越远,心中一沉再沉。
他低头去捡那方锦帕,细密的睫毛如同蝉翼般不住颤抖,透着薄红的手捡了几次才将帕子捡起,然后小心翼翼地叠了几折放进怀里。
也许他该高兴的不是吗?在所有人都当他是个奴才呼来喝去随意折辱时,只有她在乎他心中是不是真的愿意臣服,只有她拿他当个活生生的人……
是啊,他该高兴的,可是,可是……
艳阳温暖如斯,却穿不透那人厚厚的外壳融化内里的寒冰。挺拔如松的背影越来越远,透着一股子与世俗格格不入的寂寥,到底也没弯了一下。
宫门口,小太监殷复坐在马车上昏昏欲睡,突然一个激灵晃了一下,揉了揉眼睛看向宫门口,正好看到有人走出来,连忙跳下车迎上去。
“干爹!……”
“闭嘴,多说一个字割舌!”
“……”
得!又被人惹毛了!
马车一路狂行,殷复赶车赶得手都在抖,心下苦笑不已,总觉着干爹今日的气场不太对劲,虽说以往每次见完那位回来都没有好脸色,但这次似乎格外暴躁。
一进西厂大门殷繁便直奔浴房而去,丝毫不管跪了一地的缇骑。
殷复抱着一堆殷繁换下来的衣服站在浴房门口,极其熟练地去找个地方点火玩了。
温暖的池水漫过头顶的那一刻,殷繁的眼前又浮现出御花园里,女子含着三分冷意的眸子,他听到她说:“殷繁,你好脏……”
你好脏,好脏……
“呼……”
殷繁突然从水里出来,水珠沿着精瘦的上身滑下,汇入下面最隐秘的地方。
他靠在池壁上,张着嘴急促地呼吸着,眼尾拖着一抹红,眼中是化不开的阴暗。
忽然,他拿过一边的毛巾狠命地搓洗着右手,好像上面有着什么脏东西一样,他搓了很久,直到搓破了皮,血渗了出来染红了白色的毛巾,直到精疲力尽,才罢了手,浑身无力地瘫在浴池里。
“呵呵……”
男子背靠着池壁低头,被池水浸湿的长发从肩头滑落下来,遮住半边俊颜,模糊了脸上的神色。
后悔了吗?殷繁你后悔了吗?
可是,若是长公主是和兰时君一样的人,你……还会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