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游玩一直持续到夕阳西下,大部分人都喝得直说胡话,宁展喝得也不少,面色通红地靠在一位李公子身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对面的宁枧岁。
宁枧岁酒量惊人,喝了整整两壶脸上都没有任何颜色,目光地落在众人身上,唇角含着三分笑。
在她的旁边,一个容貌周正的男子满脸通红地趴在矮桌上,两只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袖,三十岁的汉子边哭边说着胡话。
“长乐,对不起……我张越是个懦夫,这一辈子都没干过一件爷们儿的事,我知道少侯爷是被冤枉的,我一直知道……但是我不敢说,我不敢!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爹在那狗屁万罪书上签下名字,我就在门后边躲着……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少侯爷……”
张越带着哭腔的声音唤回了在场所有人的记忆,那些深压在心底的愧疚、无能为力都在此刻被翻了出来,身为男子的自尊心让他们将涌出的眼泪往回咽,可是却再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不止是张越,在场之人都曾目睹过自己的亲人参与过那场荒唐的冤案,却无人又能力去反驳什么,皇权之下,谁人不是命若蝼蚁?
孰人说酒肉朋友无真情?她长乐平生得这些人为友,值了。
宁枧岁端起一杯酒,在张越面前的酒杯上轻轻碰了碰,而后仰头一饮而尽。
张越,有胆量说出此言,你已经做了很多爷们一辈子不敢做的事了。这世间人心叵测,朝堂上尔虞我诈无不危险,我只愿你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夕阳完全沉下去的时候,众人才陆续被府中的下人接了回去。
来接齐载的是齐垣,他穿着一身苍青色的衣衫,腰间配着惯用的长刀。
他见到宁枧岁的第一眼便没忍住皱了眉头,眼中有着嫌恶。
宁枧岁看到齐垣倒是挺高兴的,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声“齐大哥”。她自是知道齐载这位大哥向来不待见自己,因为在他心里啊,是她这个不知廉耻的公主把他妹子带坏的。
“在下身份卑微,不敢与公主殿下攀亲带故。公主殿下可知,今日齐载回去,又要跪祠堂了。”
齐垣素来看不上这向来乖张顽劣的女子,自然就没什么好脸色,径直上前扶起醉倒在桌前的齐载,将她背在身上,冷冷地撂下一句话便准备离开。
“与本宫何干?少将军可搞清楚了,今日约她出来的是宁世子,不是本宫。”
宁枧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僵硬的背影,眼中有着讽刺。
“少将军与其担心本宫带坏齐载,不如多在尊夫人面前替齐载说两句好话,若是本宫记得没错的话,尊夫人回安南省亲也该回来了吧?”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那夫人是个什么货色,在外和齐载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其实在家里不知道怎么磋磨她呢!她自己也不过是个尚书之女,居然还敢看不上二品武将之女!谁给她的狗胆!
齐垣脚下的步子顿了顿,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
宁展趴在桌上仰头看她,笑得痴痴地,眸中一片水光。
“长乐,你今日开心吗?我让你开心了吗?长乐,我也可以……”
可以什么,宁展没有说出来,他睡过去了。
不过就算他不说,宁枧岁也能猜到他想说什么,可以让她快乐,可以给她幸福,可以替代乔润修。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她心里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乔润修。
睿亲王府的马车停在湖边,最后一个人也被接走了,整艘画舫上只剩下了宁枧岁她们。
残阳遍地,如火似血。
宁枧岁看着空荡荡的画舫,心里也空荡荡的,开心吗?自然是开心的。感觉已经一辈子都没这么开心过了。
“殿下,我们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