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枧岁有些傻眼,怎么突然就这样了?方才不还好好的吗?
“厂公!”
角落里的小流儿看到殷繁的样子,猛地跳起来扑过去,一手撑着他的身体,一手打开窗户朝外面喊了一声。
宁枧岁看到一个缇骑跑到窗边递了个东西进来,小流儿接过放在手边,然后麻利地将窗户关上。
“厂公,可以了……”
宁枧岁看到了,那是个夜壶。
殷繁疼得脑子直疼,趴在小流儿肩上按着涨得要命的小腹,一抬头却对上了女子清清泠泠的目光,只觉得难堪不已。
“转过去。”
殷繁抓着那铜制夜壶的手因用力而泛着白,声音带着微喘,整个人都靠在了小流儿身上,可见是疼极了的。
他说了一遍,宁枧岁却没有动,心中因难堪而剧增的暴戾再也压不住了。
“咱家叫你转过去,你聋了吗!!”
对,转过去,她得转过去!
宁枧岁恍恍惚惚地面向着车壁,脑海中一直回想着男子方才的那个眼神。
绝望、狠厉、眼底有着猩红,那是愤怒到极致,绝望至极才会露出的神色,就像是一只被人侵犯的困兽,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从伤害它的人身上咬下一块肉。
原来,这才是殷厂公,这才是真正的殷繁。
身后传来宽衣解带的声音,以及男子暴躁的低吼声,和小流儿低低的安抚声。
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殷繁跪在软垫上,夜壶放在双腿间,小流儿撑着他的身体,缓缓除去他下身的衣物,露出毫无血色的大腿和那有些可怖的残口。
小流儿将手在颈间搓热放在他早已肿胀起来的腹部缓缓打转,尽力减少他的痛苦。
“厂公,您忍忍,再忍忍……”
厂公身子弱,对于其他阉人来说尚且能够忍受的事在他这儿却如同要命一般,以往每次都是这样,尿液积在腹中难以排泄,导致小腹肿胀,一宿一宿地疼,往往都是要一两个时辰才能排出。
小流儿以前也帮殷繁排泄过,那时他的模样也很差,但是今日因为长公主在场,他貌似有些急切。
半个时辰过去了,还是一滴都没有尿出来,殷繁逼得眼睛都红了,一半是因为疼,一半是因为难堪。
宁枧岁面朝着车壁,入眼的是车上繁琐的花纹,脑海中想着的却是一件往事,一件……几乎快要遗忘的往事。
儿时年少,顽劣泼皮,有一次误闯了西厂的一个院子,院子里住着很多老太监,那都是从宫里退下来的总管,年纪大了,干不了什么事,却也没几年日子好活了,只得在这院子里了却余生。
她从墙头翻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三个头发花白的老太监在凉亭里打牌,两个胖胖的,一个却瘦的皮包骨头。三人披散着头发,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袍子,鞋袜扔在一边,翘着脚坐在椅子上,用那阴柔尖利的声音叫着牌,偶尔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见到她从墙头翻下来,他们似乎有些惊讶,那浑浊的眸子亮了亮,然后便扔掉手里的牌朝她走了过来。
“女娃娃,你从哪里来啊?”
一个胖太监跪在她面前,像是看什么稀罕物一眼紧紧盯着她,唇角的笑容几乎要咧到了耳后。
那张满是褶皱的脸凑到了她的面前,阴柔的声音如同毒舌得信子一样钻进了耳中,她有些害怕,便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小声叫人。
“奶奶万安,我是从……宫里来的。”
“奶奶?哈哈哈!老东西,你们听到了吗?这小娃娃叫咱家奶奶!”
那胖太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竟是笑弯了腰,眼泪都笑了出来了,他身后的那两个老太监也笑了,脸上的褶子都挤到了一块,看起来甚是可怖。
“老东西你笑什么!人家娃娃也没叫错,难不成你还能当人家爷爷?”
“也对!也对!”
老太监抬起袖子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眼中似乎划过了什么东西,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明白,那种眼神叫做悲哀。
那个时候的她自然是不懂的,不懂那悲哀,也不懂这看起来像是老奶奶的人为何会发笑,只是害怕地缩了缩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