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枧岁从飞燕楼离开的时候,已经快要到傍晚了。
宫道上结了冰,得慢慢走才不会摔倒,宁枧岁被天音推着走在上面,她穿着大氅,兜帽戴在头上,娴美的面容被冻得有些红。
这时,对面远远走过来一个娇小的身影,桃色的冬衣,外罩一件缎绣大氅,看着小小的一只,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然后……然后就摔了。
扑通一声,背部着地,宁枧岁看着都疼,心下叹息,哪里来的熊孩子啊。
“哎呦!好疼啊!”
这一下摔得结实,兰时渠仰面躺在地上晕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了疼,被人扶起来的时候眼泪汪汪的,别提有多可怜了。
“多谢姐姐。”
小姑娘摔得眼冒金星,还不忘向扶自己起来的天音道谢,宁枧岁笑了笑,看起来是个好的。
“刚下过雪的路滑,姑娘小心着些走。”
“好。”
兰时渠乖巧地点头,一抬头便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眉眼沉静,淡若出尘的女子,一时间竟是看呆了。
下过雪不久的皇宫还是一片干干净净的白,面容静美的女子就那样端正地坐在轮椅上,就像是一尊漂亮的观音一样。
“姐姐,你好漂亮,和观音娘娘一样漂亮。”
小孩子的夸奖总是不过心的,随口就来,宁枧岁倒也不害臊,笑着承下。只是心里忍不住好笑,观音吗?她可不是。
小姑娘走的时候很是不舍,大眼睛一直看着漂亮的观音姐姐,温声软语地说:“观音姐姐,我叫兰时渠,住在青玄宫,姐姐有空的话可以来陪时渠玩。”
兰时渠,新进宫的渠妃娘娘,倒不想是这么个软乎乎的小姑娘。
小姑娘走后,宁枧岁抬手紧了紧大氅的领口,眉宇间的慈悲一点点化为了冰冷。
“走吧,回去了。”
——
离都又下了两场雪,宁枧岁也再没有出过宫,忒冷。
每年这个时候殷繁都要去一趟幽州,那是十万南营将士的驻地,军饷得随时补给查验,半点不得失误。
“一百六十万两军饷,再加上二十万担粮食,皆由你亲自押送,到时候你带三百缇骑去,这段时间西厂便交给李涣代为打理,小事让你手底下的人自己处理,大事朕亲自过目,你觉着如何?”
宁沉钧看着手里户部呈上来的奏折,一边在心里合计,一边说道。
对面的殷繁听了没答话,只抬眼凉凉的扫了他一眼。
这一眼给扫的,宁沉钧忍不住笑骂了一声,手里的奏折扔了出去砸在那人脚边。
“再多加二十万两,给咱们大离的好儿郎加道菜!”
“臣谢皇上隆恩。”
这是满意了?
宁沉钧无奈地笑着,心下熨帖得厉害,这几年来南营三十六骑的军饷一直都是殷繁在盯着,一银子一石粮地从手里过,多了什么话都不说,少了他自己还得往里边贴点儿,确保那十万将士不会挨饿受冻。
“也就是知道你的性子,不然朕都要以为你是想从这里面捞点儿揣自己兜里呢。”
闻言,殷繁轻挑俊眉,顺着宁沉钧的意思道:“皇上如何得知臣没有捞过?”
宁沉钧心想,以为朕不知道你那西厂穷得连地龙都烧不起了?
“就你?朕就是放手让你捞你也懒得。户部尚书想必都快哭了吧?一百八十万两银子一出,国库至少空一半。”
殷繁心想,他来之前那老头已经哭过一场了,在他背后边哭边骂,气都岔了。
宁沉钧吩咐李涣写了圣旨,亲手加盖了玉玺,和以往每次一样,将其郑重的交到单膝落地的男子手中。
“此去路途遥远,天寒地冻,望卿多加珍重。”
“臣,定不辱命。”
殷繁俯首叩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