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枧岁将视线转到赵辛词身上,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笑了笑道。
“不折腾,人我带回去。”
“……”
闻言,赵辛词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自个儿拎了酒壶慢悠悠地往屋子的方向晃荡去。
“丫头,长安说你心眼多,委实谦虚了。”
这算是答应了。
宁枧岁松了一口气,垂下的眸中藏着不为人知的情绪。
是了,她心眼多,她谁都算计,可那又怎么样?
雪渐渐停了,烟花却依旧绽放,宁枧岁在绚丽中抬头,看到了属于盛世的繁华。
这虚假繁华之下的盛世长安,还能维持多久呢?
——同仁堂
一位衣衫单薄的男子缩着身子站在门前,大概二十三四岁的模样,面容隐在雪夜中看不太真切。
他抬起手似乎想要敲门,但犹豫再三却又放了下去,没过一会儿,咬了咬牙,又抬起手,却仍旧是没敲下去,就在他准备收回手离开时,门开了。
“云……云公子?”
来开门的是同仁堂的掌柜,他看着门外举着手面容僵硬的男子,先是愣了愣,然后便自然地扬起了亲切的笑容。
“云公子可是来迟了,东家一直等着您呢。”
云胡笑得尴尬,心头却是一片热乎,红着眼眶走了进去,将风雪挡在门外。
刘掌柜引着他穿过充满中药味的大堂来到后院。
回廊飞檐下,一身藏青色狐裘披风的少年正和两个小伙计围着火炉有说有笑,正是同仁堂的东家,南狄。
南狄看到一身风雪的云胡,同样愣了愣神,随即便笑开了,起身边向这边走过来,边伸手解自己的披风。
“云兄,可是来迟了。”
和刘掌柜如出一辙的说法,仿佛是他云胡真的是赴宴来迟的贵客,其实他们都知道,他是来乞讨的。
误入异世的一个人,在这阖家团圆的雪夜,捧着一颗自尊心,讨一顿年夜饭。
只不过幸运的是,谁也没有拆穿他,就连那两个小伙计也没有。
“嗯。”
云胡垂着头,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单音,僵着身体任由比自己矮半头的少年将温暖的狐裘披风披在自己身上。
他想,这披风可太暖了。
南狄用自己的衣服将浑身冰冷的人裹了个严实,确定不会冻着哪儿了,才眉开眼笑地对一旁的赵掌柜说道。
“赵叔!开饭!”
“是,东家!”
赵掌柜乐呵呵地去后厨端菜去了。
两个小伙计拉着云胡坐下,七嘴八舌地问他的伤势如何,来年是否准备参加科考,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善意的笑容,绝口不提他们已经吃过年夜饭的事。
太暖了,真的太暖了。
云胡这段时间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从同仁堂离开后他在乞丐堆待过几天,最后被打了出来,只能又回到了这里。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他只是在求婚的路上摔了一跤,一觉醒来便来到了这个地方,无家可归不说,还落了一身伤。
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在校博士生,活了小三十年一直坚信马克思唯物主义,从来不拜神不求佛,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呢?
穿越?他女朋友还在江桥上等着他去求婚呢,老天爷跟他玩这个?
脑海中错乱的记忆,完全陌生的世界,以及无家可归的迷茫都令他濒临崩溃。
可是饥寒将他从崩溃的边缘拉回来,他想,他得活下去。
南狄看着云胡埋头吃饭的模样,想到了这人身上那本被翻到卷边的《策论》以及被保存的极好的一篇《治军论》,眼里的笑意不禁越来越深。
来年科考,他得送师姐一个状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