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苏大人那日将一叠房契地契交予我手上,偏偏这么巧,也是秦州,怎让我不觉得蹊跷?可我又实在不知我与秦州的渊源。望着手中冰凉的龙纹玉佩,我不禁出神,揣测起那黑衣人的身份,无奈不得要领,只好作罢。
夜深露重,为免有人发觉生出事端,我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墨竹居,好在一路上尽量走了僻静的小路,没遇着什么人。怎料走着走着,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门口不见守夜的下人,屋内却亮起了灯,我隐约看到有个欣长的身影投射在窗户上,很像李轩,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时辰,他不是早该在香夫人的沁园歇下了么?想到这,我的心微微刺痛,我和他之间成了一个打不开的死结,他遣散了府中所有的女人,唯独放不下香夫人,我不清楚他们有着怎样重要的过往,我虽不能强求他为我放弃香夫人,可我亦不会妥协半分,我秦曦要的爱绝不会同任何人分享。
我叹了口气,黯然神伤,转身刚走出几步,忽听屋内传来几声剧烈的咳声,莫名的牵动我的心,迈出的脚步不听使唤地停下来。
李轩是病了么?他得了什么病,病的重么,病了几天,有没有按时吃药,为何染了病却不好生休养?我心中百转千回,一时间冒出许多心思,塞得满满的难受。
终是放不下对他的担心,我走过去在门上轻叩了三声,推门而入。李轩端坐于宽大的桌案前,身上穿了件雪白的狐裘,屋内放了暖炉,一点不觉着冷,可他的脸色却不好,苍白的厉害,见是我,他又忍不住咳了好几声。
他的咳声听在我耳中难受得紧,我忍不住上前用手在他后背帮他顺气,即使对他有怨,我还是做不到对他不管不顾。我甚少做这些事,因此显得笨手笨脚,李轩倒是没嫌弃,嘴角反而挂了一抹如日出乌云的笑容,让我有些不好意思。
“你笑什么?”我面染绯红,问他。
“白逸从来只听命于我,这回竟擅自放你进来,看来回头该治他疏忽职守之罪。”李轩收了笑,凝眉道,似乎很为此头疼。
我顺着他的话接道:“我在屋外时不曾看到白逸,怎会是他的错?”上次误闯墨竹居我便知道白逸是他的贴身隐卫,在他心中自是与众不同,我索性给他个台阶下,只佯装黯然道:“你若真责罚他,不过是因为不想看到我罢了。”
他这才抬眼看我,墨色的黑眸淡然地注视着我的每个神情,玩味道:“你倒有闲情逸致,这样晚还在府里闲逛,就不怕巡夜的侍卫将你误认为是刺客?”
明知他是开玩笑逗我,我却仍是心中一惊,想到今晚的遭遇,我甚是心虚,只好敷衍:“睡不着就四处晃晃,误打误撞走到这儿,却不认得怎么回去。”
我平时都待在墨园,这番说辞不会勾起李轩的疑心,果然他不再追问,而是用他宽大的手掌轻轻握住我的手,温声道:“手这么凉,先喝了参汤,过会儿我命人送你回墨园。”
我乖巧地点点头,他拉着我在他身侧坐下,桌案上堆满文书,面前摊开的正是李轩方才读阅的那本,我眼尖,认出这是京城官员上呈给皇上的奏折,暗自心惊,却没表露半分。
李轩权势滔天我是知道的,怎知连皇上批阅的奏折也经了他的手,我收回眼光,拿起汤匙自顾自喝着参汤,几口下肚,身上跟着暖和起来,舒服了许多。
从刚才起李轩就不曾看我,他的全部精力集中在奏折上,时而眉头紧锁陷入深思,旁若无物,却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我突然发觉这个俊朗如神祗般的男子远不是我想的野心全无,相反,李轩的野心抱负藏得极深,没有人猜得透他想要的是什么。他身处权势中心却不恋栈权位,培植心腹却也笼络各方势力,实在叫人看不明白。
我越想越觉得此时的处境混沌不堪,若是李轩真有取齐帝而代之的念头,我该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