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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祭拜

长鸣山上草长莺飞,暮春之色尽显,这一处与世隔绝,是秦州禁地。

秦曦跪坐在秦诚墓前,一身白衣,孤清萧索,她一夜未睡,喝了几坛酒睁眼到天明,天色初亮便骑马跑到长鸣山脚,一路走上山,既平静又难过。爹在这里孤单睡了四年,她还是第一次来看他,实在不孝。

慕容瑛说李轩死在了战场上,她才敢来爹墓前,这几日她一直在想,要是当初没有和独孤昊赌气喝醉酒,没有跃上屋顶,没有在人潮中一眼认出李轩腰间的玉佩,没有起了胡闹的心思,没有对李轩动心,那么现在,爹也还活着,李轩也还活着,他们都还好端端活在这世上,该有多好。

她又喝下一口坛里的酒,头靠在秦诚的墓碑上,有一下没一下呼吸着,她心想着爹为自己死后选了这么一处好地方,怎地从未告诉她?这儿有碧天绿水,唯一不好的,是没有娘。爹那么爱娘,怎么不想着与她合葬在一处呢?

说起来,秦诚也从没有跟她说起过,她娘葬在何处。每一年她娘的忌日和生辰,秦诚不是把自个儿关在书房里一整日,就是躲到她不晓得的地方,喝得酩酊大醉才回府。她不敢问秦诚,为什么他从不要她祭拜娘亲。喝酒伤身,更伤心,她怕没了娘,再失去爹。

活到这个年纪,她才开始懂得秦诚为何好酒,喝酒能解忧消愁,她的躯壳还在尘世,魂魄却已飘远了,醉了困了痛苦就不那么重了。

“爹,你会怪我么?会怪我这几年将你忘了么?”

“对不起,爹,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龙潇的人。”

“爹,我真的爱他,真的爱他,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隐士多好?”

“爹你知道吗?他活着的时候,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他剑杀你的那一幕,那个时候,你是怎么猜到我躲在密室外头的?你想对我说的是什么?你要死了,却连只言片语都不留给我。如今他也死了,我才想起他对我的好。他为了我,不惜举一国之力开战,去问南国皇室要一株解忧花。”

“前天顾大夫来秦府找我,说爹你当年心脉受损,已经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叫我不要自责你的死,我嘴上谢他,心里却把他骂了个遍。爹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将死了也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你死了我很难过?”

“爹你和李轩死了,祁傲独孤昊慕容瑛先后背叛了我,这世上就剩下我一个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爹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爹你是不是觉得女儿很吵很烦?要不然你怎么不理我呢?”

“爹你到了天上,有没有找到我娘?你有没有告诉她,我很想她?你若找到了她,一定不要再将她弄丢了,要好好照顾她才是。”

秦曦把提上山的几坛子酒喝了个精光,靠在墓碑上睡了过去,她连夜未睡,身体已到支撑的极限,这会酒劲上来,才沉沉睡过去。祁傲从树后走出来,将手里的披风盖在她身上,长鸣山上湿气重,她睡上一觉,只怕又要着凉,现今她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消瘦得厉害,经不起风寒的折腾。

祁傲跪地,为秦诚上了香,又行了叩拜之礼,而后抱着秦曦下了长鸣山。他小心翼翼揽她柔弱的身子在怀,驾马又快又稳。她一赌气一个人跑过来,他委实放心不下,未免惊动她,只远远跟在她的马后,她在秦诚墓前喃喃自语那些话他全听见了。

他以为她会淋漓尽致哭上一场,将压抑在心里的委屈宣泄出来,他听她哭诉他的背叛,胸腔一阵酸涩,是了,他们一众人因为各自冠冕堂皇的理由,齐齐把一个最无辜的女子逼得走投无路。

他是最没有辩解资格的那一个,他自秦诚那处受的恩惠,穷尽一生无以为报,唯有照顾好她的余生,他想那也是秦诚所盼。

秦曦累极,整整睡了两日两夜才堪堪转醒,揉了揉太阳穴,唤来婢女倒了热茶给她:“是谁送我回府的?”

“回小姐,是祁公子。”

“替我准备沐浴。”

“是。”

无怪那日上山,她隐隐觉得后面跟了人,那人刻意与她保持一段距离,并无恶意,她由着去了。她无暇去想祁傲是否出于愧疚留在她身边,那是他的事,与她无关。左右有他没他,这秦州她要定了。

沐浴一番,她身子爽利,去了湖边亭子里坐着,有婢女在往湖里投食,一池的鲤锦争相涌上来,无忧无虑地抢食。她在一旁瞧着,心想来世投胎做条鲤锦甚好,如此容易满足。

独孤昊走进亭子落了座,拿起她面前的茶杯要喝,秦曦一记冷眼飞过去,他灿灿收了手,重新倒了一杯:“我去了书房寻你,发现你不在,问了下人,才知你在此处。”

她一点不掩饰对他的不喜:“你若无正经事找我,往后不用再来。”

这已不是独孤昊第一回在她这儿碰软钉子:“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好歹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有青梅竹马的情谊。”

“从你给我下套,对我起了杀心的那一刻起,你我不再是朋友,若非为了秦州,你这会已跟慕容瑛一样,被我下了禁令。还能长驱直入,坐在这亭子里与我说这许多?”

独孤昊极擅长掩饰,她失忆入秦州在闻香阁初与他重逢,他像猫捉老鼠耍得她团团转,十几年都未看清过的人,便无需再去看清。往事一笔勾销,他们之间余下简单的利益关系,对谁都好。

独孤昊敛去笑意:“我此番来是与你说道李轩的事。”

真是怪了,她在秦州待了大半年,他们一个个对李轩只字不提,待她恢复记忆,又抓着不放,作的又是哪出戏?

“人死灯灭,还有何可说?你且离开,我今日乏累,腾不出精力应付你。”

她不客气下了逐客令,分明才睡醒一会,正是精力大好的时候,与独孤昊待了一会,却觉得身上哪里都不舒服,她凑近些,鼻翼传来一股梨花香,凝了眉道:“你一个大男人,身上少带些女儿家的东西,熏得我头疼。”

独孤昊挑眉一笑,媚得像一个妖精:“是慕容瑛绣的荷包,为了笼络她,该做的表面功夫总还是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