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见完张月印，谢培东坐着黄包车从帽儿胡同回到方家，“那是我的自由，你们无权干涉！”洋楼客厅传来谢木兰带着哭声的叫喊。谢培东望向守门人，守门人微低着头，轻声告诉他，“是表小姐和小姐、二少爷拌嘴。襄理，老爷和夫人在竹林里等您。”谢培东望向洋楼东边的竹林，竹影幽深，方步亭和程小云坐在石凳上，远远地看到了他。　　　　屋子里面一片混乱，“木兰，说了不准去就是不准去。”方孟韦说，谢木兰态度强硬，“你管不着我。”“那谁能管你？”方孟孟问，“现在爸爸和小妈都在院子里，姑爹估计也快回来了，你要我去找谁？”“找谁也没用！”谢木兰看向方孟孟，“你们安心地当着方家的二少爷和大小姐，我管不着，但别来干涉我的自由。”　　　　谢木兰本就性子拗，方孟韦和方孟孟也没有方孟敖的本事，这会儿心中无奈，却无计可施。“木兰，我只问你一句，和梁教授有关系吗？”方孟孟突然问，方孟韦一惊，没有想到方孟孟直接说出了梁经纶。“什么叫有关系，什么叫没关系？”谢木兰没有直接回答方孟孟的问题，“孝钰也和梁先生有关系，你们怎么不去问她。”　　　　“别扯到孝钰身上。”方孟韦说，“你回答孟孟的问题。”谢木兰看向方孟韦，眼眶中带着泪星，“好一个兄妹情深，两个人一唱一和，方副局长，你是要审问我？干脆直接把我带去警局！”方孟孟看向谢木兰，神情严肃地说，“木兰，我和哥哥给你一个选择，如果这件事跟梁教授有关系，我们就不拦你；如果只是因为你自己想去，不管是为了什么，我们都不同意。”　　　　“这是个什么选择？！”谢木兰更加不高兴了，“要是我两个都有，或者两个都没有呢？”方孟孟回答，“要是两个都没有的话，我们就不需要在这里吵架；要是两个都有，就不同意。”“方孟熙！”谢木兰一下子急了，“你太过分了！”“如果你连喜欢一个人都不敢说出来的话，你凭什么让我和哥哥同意你去查账？”几乎想都没想，方孟孟脱口而出。　　　　一下子，三个人都楞在那里，方孟孟自觉失言，可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你们两个有没有喜欢的人？”谢木兰反问，“大家都是这个年纪，要说没有，也不可信。”“没有。”方孟韦和方孟孟同时回答。谢木兰似乎抓到了两人的把柄，嘴上自然不客气，“你们敢说出来吗？如果你们也不敢，凭什么要求我？”　　　　“我们都没有。”方孟韦难得的冷静，“我们既没有喜欢的人，我们也不会去查账。”谢木兰语气当中带着愤怒，“行，你们一致对外，我对于这个家就是个外人，我从这个家走还不行吗？”“不行！”方孟孟说，“你就算要走，也给等到姑爹回来。”谢木兰显然不想等待谢培东，直直往门外冲。　　　　几乎是同时，方孟韦和方孟孟各抓住谢木兰的左右手腕，将她拖了回来，三个人的眼中都带着绝望。“方孟韦，方孟熙。”谢木兰说，“你们究竟要我怎么样？”谢培东走进客厅的门，自然听到了谢木兰的话，脚尖停在了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眼中也好生凄凉。方孟韦最先发现，“姑爹，您回来了。”“爸。”谢木兰看向谢培东，“你叫他们松开我。”　　　　谢培东示意，方孟韦和方孟孟都松开了手，谢木兰没有再往门外走，转身一个人跑回自己的房间。谢培东走到方孟韦和方孟孟的身边，问“她想干什么？”方孟韦眼神凄凉：“留不住了。姑爹，让她走吧。”方孟孟言语中也带着悲哀：“姑爹，我们尽力了，但劝不动。”“走去哪里？”谢培东提高了声调，“哪里也不许去！”而后三人缓缓地走到谢木兰房间外。　　　　方孟韦：“姑爹，我今天不是代表什么国民党反对共\\产\\党，我只知道木兰爱上的那个人不是好人...”方孟韦突然停顿，他和方孟孟都看到了谢培东的眼神，从来没有过的瘆人目光，“姑爹，那个梁经纶非常阴险，您要相信我...”一下子，连方孟孟都不可置信地看向方孟韦，他对梁经纶竟然用了阴险二字。　　　　“你们才阴险！”谢木兰突然从房间里冲了出来，眼睛里带着泪水，非常冲动，“方副局长，你手下有警察，还能从警备司令部调人，干脆给梁先生按上共\\产\\党的罪名把他抓起来，这样我就见不到他了。去抓呀！”方孟孟握住方孟韦的手，示意他不要回应谢木兰，看向谢培东，眼里都是求助和无奈。　　　　“什么共\\产\\党！”谢培东疾言厉色道，“孟韦什么时候干过这样的事了！在这个家里没有共\\产\\党，也没有国民党，不许将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扯进来！”“那表哥凭什么说人家是坏人？他干了什么坏事？像有些人一样，他是杀人了，还是贪污了？”谢木兰今天对一向惧怕的父亲也顶嘴了。　　　　谢培东平静下来，缓缓道“他没有杀人，也没有贪污。你这样为他争辩为了什么？”谢木兰怔了一下，“他是我的老师...”谢培东继续说，“他还是何教授的学生，是何教授心里早就看重的女婿！丫头，从小你就任性，我不管你。可这一次，你这样做，第一个伤害的就是孝钰！我谢培东不会容许自己的女儿干出这样的事！”　　　　“我做什么样的事了...”谢木兰本能地回嘴，却那么软弱无力。接着她的脸慢慢白了，浑身还有些颤抖。这样的话，从谢培东的嘴里说出来，直刺心窝，脑子一片空白，再也没有理会其他人，跑回房间。“木兰。”方孟孟自然也没有想到谢培东会说这样的话，谢培东没有再说话，偏偏头，示意方孟韦和方孟孟下楼。　　　　“姑爹。”方孟韦不知该说些什么，谢培东脸上带着的那份无奈、自责和心痛，他曾在方步亭脸上看过无数遍。“行长和小嫂去看崔中石的老婆孩子，今晚住在别院。”谢培东缓缓说，提到了崔中石，方孟孟心里一紧，心中又泛起熟悉的悲哀和无助。“你们两个做自己的事吧，孟韦，你一会儿上去，把木兰房间的门锁了。”谢培东说。　　　　禁足！方孟韦和方孟孟一惊，“姑爹。”方孟孟说，“这样子不好吧。”“谁也不要求情，这是我和行长决定的事。”谢培东说，“孟熙，尤其是你，不准心软。”“好。”方孟孟无奈地答应，“去吧。”谢培东说，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亦没有办法再去劝说谢木兰。禁足之后，不管是方步亭打算让谢木兰去留学还是组织会转移她去解放区，都好，只要离开北平，离开梁经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