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奇妙的东西叫做“巧合”,不管你信不信,玉修罗是虔诚的信了。他拾起的银片绝对大有用处。轻轻的把它插入剑柄的凹陷处,顺时针方向的转动,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剑鞘微微松动了。他按动了绷簧,悦耳的金属撞击声,在室内回荡仿佛。霓裳可以保证,她上辈子听到的高山流水都没有这么动听,她看着师父,那个“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男人,雀跃的像个孩子,满脸满眼俱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乌黑的剑鞘、乌黑的剑柄,剑身却是盈润的近乎透明。窄窄的、薄薄的,玉一般的光泽,冰一般的冷冽,冷森森的的剑气环绕。“锋芒未露已惊世,养晦京华几度秋。一匣深藏不露锋,知音落落世难逢。空山一夜惊风雨,跃跃沉吟欲化龙。”它又何尝不是呢?
宣子凯把剑交给霓裳,自己翻来覆去的琢磨着剑鞘,那两页心法一定是藏在此处的。它是没有机关,不需要特殊物件的帮助吧?他暗暗祈祷。还好,还好,他顺利的找到夹层的接缝,中指弹了去,两张发黄的书页重见天日了。轻飘飘的纸,拿在手中,却重似千金。玉修罗双膝缓缓跪在地上,喃喃自语:“师父,您在九泉之下瞑目吧。弟子今日了了您的遗愿了。师门的绝学定会在霓裳手中发扬光大,重现江湖的。”
世人皆知断肠谷的传人,向来是医毒双绝,尤其是墨子非接任了掌门之后,大家似乎忘记了这个门派也是习武的。人们只知有断肠谷,而不知“玄影门”。其实二百年前的“玄影门”,虽然门下弟子人数稀少,但在江湖的威望,是可以与闻名天下的东方世家相媲美的。第一任门主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任逍和李遥。二人的武功高绝,一刚一柔,舞起来漫天花雨,落叶萧萧。外行人看着像一支精美的舞蹈,领教过的人却知道,其实它更像一蓬罂粟,美则美矣,却招招凌厉狠辣,谈笑间取人性命易如反掌。任逍精于医术,他研制的“百花散”可解天下奇毒,是武林中的“再世华佗”。而李遥却擅于驱动五毒,深通控虫之术,她若想让谁三更死,那人绝活不到五更天。二人策马江湖,过着快意恩仇的生活,一时风头甚盛。有人说,任逍医者仁心,见不得李遥下毒害人,便抱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想法,娶了李遥,宠她、让她,不再允她乱伤无辜。也有人说,李遥只是性喜毒物,并未存害人之心,被她施了毒的,都是些十恶不赦的坏人。关于二人的医术高还是毒术强的争论不绝于耳,但是两位当事人对此漠然视之,相对淡笑,不亚于神仙眷侣。
只是二人心气极高,选徒的条件甚为苛刻。非相貌清俊者不收非天赋异禀者不收非骨骼清奇者不收。这三个条件令多少人望门兴叹,无缘于“玄影门”。二人并不保守,互通有无,入门者既可以学习医术也可以学习毒术。只是武功上却因身体条件所限,男女有别了。奇才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渐渐的,二人的医术、毒术传了下来。任逍的“龙驭沧海”几经辗转,每代弟子只有一人传承。而李遥的“凤翔九天”却在百年前失了传,门人弟子再无一人能够完整的修炼完七层心法。“五殿阎罗追魂手”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光复门派,重现开山祖师的风采。墨子非的聪明全部用在了医术、毒术上,武功却是平平。宣子凯倒是将他的本领学了个十成十,只是他踏遍三山五岳,却寻不到一个能修炼“凤翔九天”的女子,他知道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与其糟蹋了祖师的心血,不如完整的守护。
霓裳六岁那年,意外的遇上了宣子凯。这女孩实在是个可遇不可求的宝贝,她符合师门收徒的三个条件啊!玉修罗大喜,当夜潜入叶府,与她做了推心置腹的交谈。小丫头懵懵懂懂的,稀里糊涂的认下了这个神秘的师父。师徒俩接触的时间越长,就越加欣赏对方。霓裳是小孩子心性,玉修罗展现给她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那些瓶瓶罐罐里的药粉,能很容易的治好受了伤的小动物呢。她偷偷的割破了手指,撒上药粉,血止住了,伤口迅速的愈合了,连个疤痕都没留下。为这,师父虎着脸气呼呼的训了她一顿,直到她“吧嗒吧嗒”掉着眼泪,保证再也不拿自己或者别人试药了,才肯原谅她。后来,小虫子、毒蜘蛛什么的陆续成了她的玩伴,她慢慢明白了,不是所有的药都是治病救人的。有些药物比刀剑还厉害百倍,能伤人于无形的。她学着认识药物的形状,了解它的性质,一一辨别出它们的用处。玉修罗不厌其烦的命她一遍遍的背诵药书,寻来相近的植物教她辨认出它们的不同。
师父告诉她,他们的关系是彼此的秘密,任何人都不可以知道。她严守着这个秘密,因为她很奇怪,师父是如何骗过那些巡夜的侍卫,天天来教她的呢?
再大一点儿,师父每天给她服用一些药粉,她的身体里有一股热气在窜来窜去。她觉得不舒服,坚决不肯吃药了。师父耐下心哄她,教她打坐,引导她吐纳呼吸,渐渐的她可以指挥那股热气了,手脚的力气大得惊人。但是在人前,师父是不允许显示的,他总是说,时机尚未成熟,让人知道会惹来麻烦的。
十二岁的时候,麻烦还是找上门来。她的心法练不下去了,她难过的哭了。师父笑哈哈的告诉她,不用着急,精心修炼,把所有学过的内功心法融会贯通,他要出一趟远门。等他回来时,会有解决的办法。她以为师父会很快回来,可是等来等去,他失去了音信,再相逢时,她忘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