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忽至,四下死寂。此刻最暖之物,莫过于屋内炭火。但它暖了天地万物,独独暖不住司空焰的心。她如今身子重伤,又郁结于内,再好的底子都耗没了。两个月内,她反复高烧。好在有医术高超的病欢来看了几次,才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她目光恍惚地游移在床帘上,任由药物消磨自己。呕吐反复,一地污秽。
小素见她如此,几番泪满眼眶。
她的整个人像是被分割成两半,一半求生,一半求死。
两月期至,被解除囚禁之日,司空焰踏出了那个幽暗的屋子。苍白的阳光透过浓云,掉在她面前。她独自坐在院前的树下,披着小素给她拿的红白袄子,手中抱着暖炉。
“想也无用,这一切早已注定。”
她略带僵硬地抬头,一个灰白的人形隐在枝叶间。
注定她面无波动,心中却是冷笑的。凭什么她身边的人注定要被一一牵扯进来,温绥他虽然是妖,但自小就被病欢收养,日日游戏山间、学医采药,从未害过人。为什么一句轻描淡写的注定,就可以把温绥夺走!
她虽是极力克制,可颤抖的目光还是显出了她心中起伏的愠意。
栖迟头朝下飘了来,在离她一尺的地方停住。他俯视着司空焰,道:“你应该知道,现在任何的轻举妄动对你而言,都没有好处。”
“他派你来示威?”司空焰平静道。
“不。”栖迟的声音提了一个音调,“我是来劝你的。”
她不觉得这二者之间有区别。劝她,呵,如果劝说在这世间真那般有效,那漫天不息的红叶,何故会如此滋长。她讥讽道:“栖迟大人好本事。”
“无论是君墨一事,还是温绥一事,你暂时都不要再插手了。”栖迟道,“而且,让我来的人不是王,是病欢。”
她听见病欢二字,眉间颦蹙起来,以前不曾听闻病欢提过,他们二人何时有的交情。不过她也不想细究,只要他不挡在她面前便可。
栖迟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突然沉声道:“你要明白,当一个人没有足够的能力时,肆意妄为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
司空焰的目光动了动,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你逃出天牢的时候,温绥正好去了赏清轩,而慕锦又恰好出现,你不觉得其中太过巧合了?我知道你想要救出你师父,想要替温绥报仇。机会总会来的。”栖迟又恢复了原先笑意盈盈的模样,令人捉摸不透他的真实意图,“只是,你要等。”
话音落下,灰白色人形消散而去。
斜阳照在风城的白色屋顶上,红叶如火升腾,似要将檐上雪都煮沸。天地就像一个巨大红叶墓,埋着她的开心快乐痛苦悲伤,并一刻不停地,继续向过往与未来延伸。
司空焰终于将郁结在心中的那口气吐了出来那一刻,仿佛连魂魄也被抽离身体。她站在树下一动不动,任由红叶片片落在她的肩上,淹没了她。
红叶反反复复落不尽,光阴却在时刻变迁。又逝了半月,形式愈发紧迫。不少与君家厚交的大臣都接连上奏,逼着慕忘尽早提审君墨一案。表面之下,还有风傀儡一事未解决,不管君墨清白与否,审案的结果都会直接影响到慕忘对抗的那个暗中黑手。所以将君墨囚于鬼狱,是最好选择。只要继续拖延下去,幕后者早晚会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