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灼华一行人离了东风醉,乘坐一辆不起眼的黑漆平顶马车径直进了刘才人独居的宅院,在垂花门前下了车,往她的卧房行去。
刘才人本是安静地躺在榻上瞧着身畔婴儿的睡颜发呆,听得有人禀报陶灼华进了门,一双美眸霎时灵动起来,忙着披衣坐起。
生产时有些大出血的症候,刘才人身子还未复原,力气实在不济。小丫头忙在她背后倚了厚厚的葛黄色焦布大迎枕,这才勉强靠在了床头。
望一眼外头早春扶疏有致的柳枝,再瞧一眼身畔个小小的襁褓里憨然的睡颜,一切是如此安详。从前倍受瑞安煎熬的苦日子已然过去,恍若过眼云烟。唯有一想起龙榻上病骨支离的景泰帝,又让刘才人无限心酸。
陶灼华进门时,瞧见的便是刘才人这幅慈爱温情里又透着些许酸楚的模样,再瞧她身畔还多了个包在百子闹春红绫锦被里头的小毛头,因是还未出满月,阖着眼睛睡得正浓。
刘才人微微欠身,想在炕上给陶灼华行礼。陶灼华慌忙扶住了她,轻声说道:“不敢当,您还在月子里,如何能行礼,快躺下说话吧。”
“不妨事,整日除了躺着便是躺着,也该坐起来松乏松乏”,刘才人细声细气,难掩初为人母的喜悦,更难掩心间乱世沧桑的无助。
陶灼华弯下腰来,有些欣喜地打量着鲜活的小生命,不觉露出些宠溺的成份。
这个孩子的生命来之不易。为着送刘才人出宫,景泰帝与刘才人不惜上演一出苦肉计,许三冒着生命危险联络青龙与朱雀,郑贵妃又替假死的刘才人隐瞒。
这么多人的努力,终于迎来这小生命的诞生。幼小的婴儿身上几乎寄托着景泰帝与刘才人全部的希望,漫说刘才人百感交集,便是陶灼华也不由得热泪涌动。她拉着刘才人的手道:“如今有了儿子傍身,您终于苦尽甘来了。”
刘才人握住陶灼华的手不舍得松开,一双美眸中全是感激之情:“郡主,多谢您对我们母子处处照应,才有如今这么个安身立命的所在。若不是您出手相助,这个孩子能否生下来还不一定。”
大约是因为前段时间心情不佳,刘才人虽在月子里,身形却依旧清瘦无限。她尖尖的下巴如锥子一般,苍白到透明的小脸仅有巴掌大与从前宫中的娇婉多姿判若两人。
陶灼华进来时便问过替她接生的婆子,说她当日有大出血的征兆,幸而医治得当才救得一命。素日孱弱,如今在月子里更需要好生将养,似她这般情绪大起大落实在是大忌,也不利于身子恢复。
陶灼华便对刘才人说道:“我来时曾听老管家说起,您坚持要自己喂养这个孩子。都说为母则刚,便是为孩子着想,您也该好生调养。不该想的先不要去想,我已然吩咐了下去,每天给您熬些鲫鱼汤之类的东西滋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