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葳蕤,有笑容从苏世贤眉梢轻轻倾泻,恣意而自得。
才待继续就着陶家人做饵,说动陶灼华站在自己这边,便听得陶灼华软糯的声音如珠如玉,缓缓响在自己耳边:“大人是读书人,最懂得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是陶家的银子资助了大人成就功名,如今我母亲尸骨未寒,大人必定不会看着我舅舅他们受难于水火之中,对不对?”
如同先被割了一刀,又在伤口上洒了大把的盐花。提起陶婉如,苏世贤便不由不想起在她坟前发下的重誓,被陶灼华呕得气血上涌,心间一阵一阵绞痛。
偏是自以为得计,苏世贤不去计较陶灼华略显无礼的态度,只殷切说道:“灼华,这个自然。你要相信父亲,咱们父女本该是一条心。父亲回京之后必定会拼死把你舅父一家救出,另安置在妥善地方。”
一口一个父亲,当真亵渎了这神圣的称谓。一地琼华如霜,镀上陶灼华雪样的清颜,她泠泠然笑道:“若果真如此,灼华自然感念大人这份情谊,也不必同大人势同水火。待到那时,我舅舅他们平安无事,灼华岂肯再受长公主摆布?”
明眸流沔,那笑容在陶灼华面颊上荡开波影,似是看得人心神驰骋。
苏世贤想起青州府初见时,小女孩虽然一身缟素,却已然使人惊艳。如今更若繁朵层层绽放,开得丰神凛冽,不时何时竟有了倾世之姿。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瞧多了大裕宫中的燕肥环瘦,望着这笑靥浅淡、淡若云烟的女孩子,苏世贤只觉得她比那些姹紫嫣红、春日芳菲的牡丹与芍药更加绚丽秾艳,越发笃定她的前程无可限量,只含笑点头,露出会心的笑容。
陶超然一家出海西洋,如今已是无影无踪。瑞安不但在大裕布下天罗地网,更在与大阮交界的地方安插了暗卫,只待他们返程便一网打尽。
陶家音讯渺茫,陶灼华无法对峙,苏世贤才将谎言撒得干脆利落。
见苏世贤面上有着志得意满的神情,陶灼华淡淡笑着,立起身来向苏世贤行了个礼,脸上分明镀了层月华,恰如一朵月夜下盛绽的玫瑰,那样绮艳而又瑰丽。
“大人,我再信您一次,您可一定要将我舅舅他们安置在妥善地方,莫叫舅舅一家逃出了虎狼窝,再掉入豺狼口。”
那虎狼窝、豺狼口两句被她咬得字字清晰,苏世贤心虚地抬头,却见她清澈的目光不染一丝杂质,如两湾静谧的古井,深深撞进人心里去。
便是这样的目光,却让人不敢与她对视,苏世贤悚然而惊,游移的双眸飞快从陶灼华脸上瞥过,又刻意醇厚地笑道:“你放心,待我救出你舅舅,便叫他写封书信给你,你在大阮也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