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蓝好似被人施了魔法般在客厅里打着转,口中的呢喃念叨,一直都没有停下,心中勃发恨意燃烧起一团火,好似要把她自个儿给吞噬般。
噩梦中的场景清晰的出现在她的眼前。脑中被鲜红刺眼的血攻占,疼痛随之而来,顾洋从未见到过这样的方蓝,眼中满是担心,伸手欲阻止她类似魔怔般的举动。
“别碰我,别碰我”
不断紧张粗喘气的方蓝甩开顾洋伸过来的手,死死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大滴的汗水不断从额头上落在胸前,脚上,地板上。
随着疼痛加剧,脑中的画面乱了起来医院,孩子的奋力啼哭声,女人撕心肺裂接近绝望的叫喊声,刺激着她的每一根不坚强的神经。
难以忍受的巨疼。让她的灵魂恨不得和肉体分离,瘦弱的身体开始不断颤抖。素净的小脸惨白如纸,疯狂的拒绝顾洋的靠近。
顾洋怕她出现危险,打了120急救,这里靠近市中心。时间不长,急救车声由远及近,划破夜的寂静。
深夜难眠,守在楼下的陆华年见急救车在楼下停下,神经忽然紧绷,迟疑半响下车,询问司机打急救电话的住户。
十七楼三零二!
陆华年疾步而上,激动的他忘记了有电梯这一回事,大汗淋漓跑到十七楼时,医护人员正急匆匆的抬着担架进入电梯。
人多影杂。只一眼他便认出黑发遮住大半个脸颊,狼狈的不成样子的人是方蓝,中午分手时她还好好地没有任何异样,现在成了这般模样,陆华年心急心疼之余,认定是顾洋欺负了她,血液一股脑向脑门上涌去。
浑身燃起愤怒火焰的陆华年瞥见被医护人员挤在最后的身影,脚下生风,转眼间来到他的身边拎起顾洋的衣襟,一拳抡了过去。
一心都在方蓝身上的顾洋哪里会想到有人忽然蹿出跟他过不去,反应不及,脸上重重挨了一拳。
待看清来人时,顾洋眼中的担心被怒火替代。他忙,他不问,不代表他不知道。这些日子,陆华年纠缠方蓝的事情,一想到方蓝那天晚上可能是跟他在一起呆了一个晚上。俊脸染上三分戾气。挡住陆华年第二拳的同时主动对陆华年出手。
身手不差的两人在不算狭仄的走道中你一拳我一脚的打了起来
几分钟过后,两人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在这里打个死去活来,方蓝却已经被急救车带走。陆华年懊恼的低咒声,一把推开顾洋,焦急的按着电梯。
深夜用电梯的人本就很少,时间不长电梯门打开。互看不顺眼的两人一前一后进去,各据一方。
“倘若是你虐待她,老子不管你是谁,绝不会让你好过!”浑身散发出股冷冽气息的陆华年脸上受伤不轻,青青紫紫。长了那么大还没遇到一个可以打的这么酣畅淋漓的对手。倘若不是心系方蓝,她定要帮他打的娘都不认识!
拇指用力抹了把嘴角,啐了口口中的血腥味,声音如浸过千年寒冰,眼神犹如淬了毒般扫过顾洋的同样被打的没有几处好地儿的脸孔。
“虐待?这事兴许只有你才能做出来。”顾洋冷哼声,半眯着眸子透漏出他此时深深不悦。方蓝好似一个易碎的瓷娃娃,在一起那么久,他连一句重话都不曾说过!
陆华年不屑的回击他一声冷哼,狭仄的电梯中,安静的诡异。
“曹郁戈是谁?”
“你问这个干什么?”陆华年跨出电梯的叫硬生生顿住,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攥起,猛然回身,眼中折射出一股迫人寒光。
“她做了个噩梦,口中叫着这个名字,随后情绪开始失控。”
顾洋是个理智的人,他查过陆华年。资料显示,陆华年冷静,手段毒辣。对消失三年的妻子景昕情深意重,三年不近女色却对方蓝那般不一样,两人之前应该是有交集。
方蓝那般痛苦,顾洋想搞清楚原因。
“当年跟鲁馨雅联手迫害我妻子的人。不过,已经死在一场车祸中。”凤眸微眯寒光更盛,咬重妻子两个字,疾步奔向出口。
顾洋定定站在原地半响,嘴边苦笑蔓延,她原来是陆华年的妻子。心不期然传来一阵钻心疼痛,他没有出电梯,倚靠在光鉴照人的电梯壁上,盯着对面影射出他身影的墙壁。
第一次见到是在美国小镇一处荒无人烟的密林处,当时她蓬头垢面,满身是伤,特别是额头上的伤口。未经过处理,血已经变成黑色,触目惊心!她瘦弱的身子蜷缩在一颗百年橡树的旁边,浑身瑟瑟发抖,见到他时,黑瞳中满是害怕,身子靠着橡树更紧,头埋得很低。
当时他正响应慈善组织的号召,拍摄一组关注流浪人的照片,她的形象正好符合。一向没有多少耐心的他从包中拿出面包和水递了过去。
刚开始她不敢接,他干脆放在她的身边,退后一些距离。约莫过了有一刻钟的时间,她才警惕的看着他,拿过面包。
她不似那些食不果腹的流浪人遇到食物就开始狼吞虎咽而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他纸巾还能记得,她喝下最后一口水的时候,用沙哑的声音对着他说了声谢谢。
吃了点东西,有力气了些,她缓缓扶着树起身,蹲的太久,脚已经麻木,还刚站起身,她就重重跌了下去,她压抑的闷声,竟然让他冷硬的心有些心疼。
放起相机过去欲扶起她,她反应煞是激烈,他只得讪讪收回手,站在一旁,待她情绪好转,他拍了几张照片,在离开时,他打通救助站的电话,希望可以能给予她一些帮助。
他挂断电话之时,见她一直盯着他的手机,他以为她要打电话,迟疑下把手机递了过去。她凝眉想了番,脏兮兮的黑瘦手指在键盘上轻点几下。过了一会儿删去又点,反反复复几次,手机从她手中滑落。抱着头,浑身颤抖着蹲在地上痛苦呻吟着。
怕她会有危险,没等到救助站,他便匆匆抱起她去了附近诊所。当医生撩起她破烂不堪衣服时,一道道大大小小的疤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不禁咒骂声施暴者的惨绝人寰,禽兽不如。
这得是有多大的仇恨才能下如此狠手!
伤口很多都已经流脓,还有几处深可见骨,处理起来自然会疼痛难忍。不清楚她的身体情况,医生也不敢贸然给打麻醉针,她只能硬生生的受着。
整个过程,她一直紧咬着软布,隐忍的呻吟令一直站在她身边的他不由自主的握紧她的手,想给她一点点力量。
太疼,她身体又虚弱,伤口还刚处理一半,她就晕了过去。他原本可以雇个人照顾,把她留在这里。可不知怎的,脑中一直浮现她隐忍疼痛的模样,不忍把她留下。就这样,他一直留下来陪到她伤口痊愈。
相处中他发现,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来自哪里,有时她也会忽然忘记发生的事情。可她并不像大多数的流浪者样精神不正常。从她的谈吐和习惯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受到高等教育,有着良好修养的人。她对室内设计热衷,设计出来的东西,在他这个外行人的眼中挺好。后来事实也证明,她的设计稿确实不错。
他在她身上发现如孩子般纯真的一面,也有偶尔的小狡黠,不知不觉,她竟然一点点住进了他的心中。发现时,他觉得这事挺荒唐,他给了诊所的医生一笔钱,让他找个当地的人照顾好她,背着他的相机离开。
在他坐上车时,才发现她一直跟在身后,回身对上她那双黑黑却失去平常光泽的眼睛时,他的心狠狠一疼。
“你也要丢下我吗?”
平淡的声音随着晚风飘进他的耳中,那一刻,他再也抬不起步子,下车牵住她的手。她虽然想闪躲还极力克制住。
这一牵,就共同渡过三年的时间,往事一幕幕掠过脑海,他痛苦的闭上眼睛。
他曾经查过她,只是当时她身上的衣服早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浑身上下也没找出丁点儿可以证明她身份的东西。茫茫人海,找一个简直如大海捞针,寻不到半点儿踪迹。
为了能治好她的病,让她记起曾经的事情,他带她去遍求名医,结果却不尽人意,除了重复一遍遍的痛苦,她的记忆并没有恢复半点儿。
为了应付她,有时冷不丁的询问自己是谁,他编织了一个不属于她的曾经。可能是编织的时间太长,他已经分不清,是真是假,只想跟她一起携手走下去。至于以前,丁点儿都不重要。
不曾想一趟市之行,揭开了他曾经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也找不到丝毫蛛丝马迹的身份之谜,天意太过弄人。
顾洋深吸口气,稳了稳心神,按下一楼的按钮。
医院中,做了一系列检查的方蓝被推进病房,全程睡梦中被陆华年一个电话叫醒的鲁辰砚都陪在身边。
“她的情况怎样?”
“检查没有太大的发现,初步判断是受了刺激。”自从知道她是景昕,鲁辰砚对方蓝的态度大大改观,特别是见到她额头上疤痕时,有些心疼这个消失三年,不记得曾经二十五年过往的女人。
“顾洋说她想起了曹郁戈。”陆华年提到这个的时候,后槽牙猛挫几下。不用想,当年曹郁戈肯定对她进行一番折磨!
陆华年眼神越发森寒,恨不得立刻去将曹郁戈从坟墓中刨出来鞭笞一顿!
“不要!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你们把孩子还给我!”昏睡中的女人一双手在空气中胡乱抓了半天,在鲁辰砚和陆华年过去的时候猛地坐起身,如一个无助的孩子般抓住陆华年的手,“孩子,他们抢走了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